第15章 打脸
“难道我不应该为父报仇吗？”
苏令蕙不屈的看着自己父亲。
“难道我就应该任他欺辱我，欺辱我的父亲，始终无动于衷吗？”
“那我还配为人子吗？”
“你给我住口！”苏父愤怒的指着他，而后一挥袖，桌子上的茶盏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我教你诗书礼乐，就教出你这样诡辩吗？”
“如今这还是在自己家里，要是在外面，你这点小伎俩……就等着被人耻笑后杀的片甲不留吧！”
“父亲也说了，这是在家里，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家，难道还不能畅所欲言吗？”
苏令蕙的眼角隐隐有泪光，说着膝行过去，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腿，仰头看着他问道。
“还是说，我嫁人后便不再是这个家的人了？”
苏父那威严面具再也戴不下去，叹了一口气，一把扶起了她。
“我又何尝不知你的难处，只是这世道本就艰难，身为女子更是艰难百倍。”
“为父对你事事严苛，就是希望你能在这吃人的世道中，好好的保护自己。”
“谁想，这吃人的世道没能伤了你，倒是为父先伤了你了，是我的错！”
“父亲，”苏令蕙彻底忍不下去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落。
其实父亲不说出这些心里话，她也明白的。
“您放心吧，女儿明白，班昭著《女戒》并是为了约束世间女子。”
“而是希望世间女子能拿起这跟礼法的绳子来保护自己，这个道理早，在您逼着女儿学《女戒》的那一天我就明白了。”
“只是，我不甘心啊！父亲！”
苏父看着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想要伸出手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为重重的一声叹。
“好了，今日是三朝回门的好日子，咱们爷俩就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苏令蕙眼见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急忙强行压下心中愤慨。
“婆母听完您喜欢古礼古籍，特意命人精挑细选了一堆好东西，您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早说过了，行事不可如此张扬，这些身外之物……”苏父摸了摸胡子。
“可惜了前朝蒋怡的《永南遗录》，这可是我求了婆母好久，才得来的。如今看来，我只能遗憾读赏了！”苏令蕙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苏父当即激动的扯断了自己的一根美须。
“怎么还是这般小气！此等名家遗作，岂能独自欣赏，就应该公示于众，众人齐赏，借此缅怀前朝遗风！”
苏父越说越激动，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在哪里？带我去，马上带我去，你是用什么东西装的？古籍珍贵，可要万分小心！”
“女儿不过一粗苯妇人，哪里懂得这么多，父亲大人还是先小心脚下吧！”
苏令蕙深知自己父亲有多么的爱古籍如命，希望在前方带路，还要调侃一句自己的老父亲。
古籍在前，即使被自己的女儿调侃了，苏父也没生气。
带到苏父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古籍，像怀抱着久别重逢的梦中情人一样时。
苏令蕙却十分没眼色的打断了他，“父亲，女儿有一件大事要报，还请您屏退左右，与我到书房秘谈。”
听闻这话，正享受的闭着双眼，怀抱着古籍的苏父猛的睁开了眼。
“你们都退下吧，无大事不要来打扰！”
“是，”苏嬷嬷马上带着众仆人下去了。
父女俩这才起身前往书房。
“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苏父怀抱古籍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
“说吧，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在梦柳公（蒋怡名号）的份上，只要你不是创下弥天大祸，我今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知苏令蕙却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此时此刻，正在各个方向暗中窥视的各方探子们，顿时气得在心里骂骂咧咧。
苏令蕙急着向父亲禀报这要命的大事，一时笔走龙蛇，挥挥洒洒写就一大篇。
墨迹未干，她就急忙递给了苏父。
苏父刚一拿到这张纸，眉头便皱成一团，良久，他才沉声道，“你这字……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成婚不过数日，怎能懈怠至此啊？”
各方探子们骂的更厉害了。
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蒙谁呢？
他们特意禀退众人，到书房密谈，结果就是面子薄的世子妃想要展示自己的书法，却羞于见人？
这话，鬼都不信！
但不管他们信或不信，即使他们歪断了脖子，睁瞎了眼睛，也无法看清那上面的字。
更让人吐血的是。
苏父仿佛被她那狗爬似的字气急了，刚看完，便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灯盏，一把火把它烧了不干净。
这下可真是死无对证，偷无可偷了！
“好了，”苏父板着一张脸，“你也出来的够久了，是时候该回王府了。”
“虽说今日宫里并未通传，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天使就到了，可不能懈怠，回去等着吧！”
两世未见，好不容易团聚，却只得匆匆一瞬，苏令蕙心痛不已，却也只能强掩悲伤。
“是，”她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女儿遵命，女儿告退！”
说完，她当即转身就走，不给自己一丝犹豫后悔的机会。
“慢着，”苏父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就这样回去，像什么话？”
“来人啊！”
于是，来时浩浩荡荡的庆王府车队，回去时又变成了浩浩荡荡的苏府车队。
仿佛铁了心，和王府较劲似的，苏父罕见的大手笔，几乎是将手中家底和下人全部派出。
那标志着苏家特殊徽记的车队里，被苏府仆从们冷冷看着的，王府侍从们，只觉得平生从未丢过如此大脸。
车队内，苏府最豪华最宽大的马车里，任性胡闹，不带侍女出行的苏令蕙，正在被苏嬷嬷劈头盖脸的数落着。
老人絮絮叨叨，苏令蕙却没有丝毫怨气，而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
此时此刻她只恨不得，这一段回去的路再长些，再长些，最好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