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节 参考与借鉴
新中国成立以来到今天,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们价值观念的改变,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发生了巨大变化。从新中国成立后到20世纪60年代末,除特殊时期以外,生育率基本保持在6上下,70年代起快速下落。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生育率低于3,90年代初期低于2,进入低生育率(少子化)阶段。进入21世纪后生育率进一步下滑,2000年为1.22,2015年为1.05,2016年为1.25。目前中国的生育率处于极低水平,已进入超少子化阶段[38](见图1-5)。自2013年11月开始实行“单独两孩”政策,2015年10月底实施“全面两孩”政策以来,二孩生育率有所提高,但由于一孩生育率的下降抵消了二孩生育率的提高,总和生育率没有出现预期的大幅度上升[39]。一孩生育率下降,是中国进入低生育水平阶段后的一般性趋势[40],这与晚婚晚育、非婚化、丁克家庭增多等因素有密切关系。

图1-5 中国总和生育率变化趋势
资料来源:1950~1979年数据,参见《中国妇女统计资料(1949~1989)》;1980~1987年数据,1994~1999年、2001~2002年数据,参见《中国人口统计年鉴(1989)》;1989年、1990年、2000年、2003~2015年数据,参见《中国统计年鉴》;2016年数据,参见《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17》。个别年份数据缺失。
结合中国总和生育率现状反观日本少子化进程及政策应对,在一些方面值得我们参考借鉴。
第一,真正理解人口发展的特殊性。人口现象与一般社会现象、经济现象不同,它的影响几十年后才会显现。在生育率持续下降的同时,老年人的平均寿命也在延长,从开始少子化发展到人口减少的时间会更长。这种现象在人口学上称为“人口惯性”,就是某种人口学因素变化与其造成的人口变动结果之间存在长期的时间差异,这是制定人口政策时应该考虑的问题[41]。
第二,深刻认识低生育率问题的严重性。持续低生育率造成的少子化带来的最大问题是人口结构失衡。少儿人口和劳动年龄人口减少,老年人口增多,老年抚养比上升,社会负担加重。从日本的情况看,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的预测(生育高方案、死亡中位推算),即使总和生育率到2065年逐渐回升到1.65的水平,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仍高达36.6%(2015年为26.6%),老年抚养比将由2015年的43.8%上升到68.3%[42]。可见,少子化造成人口结构失衡的影响将给日本社会保障制度带来沉重的负担,长期拖累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中国老年人口规模大,地区发展不平衡,社会保障制度尚不健全,人们的家庭观念发生变化,各种压力叠加,如不能深刻认识低生育率问题的严重性并积极采取措施,未来会面临比日本更为严峻的局面。
第三,在把握实际状况的基础上尽早采取对策。应对少子化问题必须要首先把握实际状况,搞清楚少子化的程度究竟如何,原因何在。日本应对少子化的法律法规较为完善,政策体系较为健全,其背后有一整套人口调查统计、预测预报机制。我们应该在加强有关法律建设的同时尽快整合各方面的资源,利用大数据等有利条件切实把握实际人口状况,做好人口方面的预测预报,为人口政策取向提供依据。在此基础上针对低生育率问题尽早制定有前瞻性的政策和采取有的放矢的措施,打造有利于年轻人生育的社会环境。对于家庭生育问题不仅是放开,而且要有鼓励生育的政策措施。日本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采取对策宜早不宜迟,行动越早,困难越少,代价越小,更能早见成效。
(作者:王伟,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
[1] 経済企画庁『平成4年国民生活白書——少子社会の到来,その影響と対応』、http://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9990748/www5.cao.go.jp/seikatsu/whitepaper/h4/wp-pl92-000i1.html、2018-5-2。
[2] 内閣府『平成16年版 少子化社会白書(全体版)』、http://www8.cao.go.jp/shoushi/shoushika/whitepaper/measures/w-2004/pdf_h/honpen.html、2018-5-2。
[3] 人口更替水平(Replacement Level),指一个国家或地区在没有国际性人口迁入和迁出的情况,保持人口不增不减的总和生育率水平,也称为“世代更替水平”。它取决于出生性别比和女婴的生存率。目前,世界发达国家的人口更替水平为2.1左右,日本为2.07。
[4] 佐藤龍三郎「日本の『超少子化』——その原因と政策対応をめぐって―」『人口問題研究』2008年6月刊。
[5] 人口学研究会編『現代人口辞典』原書房、2010、122頁。
[6]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进入人口老龄化的国家和地区根据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分为老龄化社会(老年人口比例7%~14%)、老龄社会(老年人口比例14%~21%)、超老龄社会(老年人口比例21%以上)。
[7] 守泉理恵「先進諸国の出生率をめぐる国際的動向」『海外社会保障研究』160号、2007。
[8] 参见佐藤龍三郎「日本の『超少子化』——その原因と政策対応をめぐって―」『人口問題研究』2008年6月刊。
[9] 参见陈友华、苗国《低生育率陷阱:概念、OECD和“金砖四国”经验与相关问题探讨》,《人口与发展》2015年第6期。
[10] 日本江户时代以来的迷信说法,认为丙午年出生的女性脾气暴躁,并且克夫。
[11] 松田茂树『少子化論』勁草書房、2013、4頁。
[12] 二战后日本有过两次生育高峰。第一次生育高峰发生在1947~1949年,这一期间出生的人群被称为“团块世代”。“团块世代”的子女在20世纪70年代初进入婚育高峰期,带来出生人口的大幅增加,因此这一时期出现了第二次生育高峰。
[13] 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公布的《人口统计资料集(2003年版)》数据,1966年后结婚对数逐年增加,由1966年的94万对增加到1970年的102万对;出生人口在1966年为136万人,1967年为193.6万人,1968年为187.2万人,1969年为189万人,1970年为193.4万人。因此,不排除丙午年后生育反弹的持续及一些“团块世代”的子女在第二次生育高峰到来之前就进入了婚育阶段。
[14] 板垣勝彦「基本計画(閣議決定)の法的意義——住生活基本計画を素材に」『都市住宅学』94号、2016。
[15] 日文原文为「待機児童ゼロ作戦」。
[16] 超过收入额度限制的家庭,无论孩次均为每人每月5000日元。
[17] 内閣府子ども·子育て本部『平成28年度(2016年度)児童手当事業年報』、6-8頁、http://www8.cao.go.jp/shoushi/jidouteate/nenpou.html、2018-5-6。
[18] 队列因子法(Cohort component method),根据出生、死亡、迁移等人口变动要素推算各出生队列人口变化情况,是国际上常用的人口推算方法。
[19] 「将来人口推計とはー その役割と仕組み ー」、https://www.mhlw.go.jp/stf/shingi/2r9852000001hqtl-att/2r9852000001hqxo.pdf、2018-5-20。
[20] 在日本连续停留3个月以上的外国人在2006年10月1日至2010年9月30日期间增加约92800人,2012年10月1日至2015年9月30日期间增加约192700人。参见「日本の将来推計人口(平成29年推計)」、http://websv.ipss.go.jp/pp-zenkoku/j/zenkoku2017/db_zenkoku2017/s_tables/app14.htm、2018-5-20。
[21] 具体指2002年、2006年、2012年的人口推算。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将来推計人口·世帯数データアーカイブス」、http://www.ipss.go.jp/syoushika/tohkei/Mainmenu.html、2018-7-28。
[22] 「平成29年(2017)人口動態統計月報年計(概数)の概況)」、https://www.mhlw.go.jp/toukei/saikin/hw/jinkou/geppo/nengai17/dl/gaikyou29.pdf、2018-7-21。
[23] 金子隆一「わが国近年の出生率反転の要因について——出生率推計モデルを用いた期間効果分析」『人口問題研究』2号、2010、1-25頁。
[24] 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人口統計資料集(2018)」、http://www.ipss.go.jp/syoushika/tohkei/Popular/P_Detail2018.asp?fname=T04-16.htm&title1=、2018-7-28。
[25] 人口問題審議会「わが国人口再生産の動向についての意見」、http://www.ipss.go.jp/syoushika/bunken/data/pdf/14211808.pdf、2018-5-26。
[26] 净人口再生产率(Net Reproductive Rate,NRR),衡量人口更替水平的最佳指标。当NRR为1时,人口不增不减。
[27] 人口問題審議会「日本人口の動向——静止人口をめざして―」、http://www.ipss.go.jp/history/shingikai/data/101955.pdf、2018-5-26。
[28] 「第1回日本人口会議」、http://www.ipss.go.jp/syoushika/bunken/data/pdf/14213711.pdf、2018-5-26。
[29] 阿藤誠「人口問題審議会の最終総会に寄せて」『人口問題研究』第56巻4号、2000年12月。
[30] 小林陽太郎、小峰隆夫编『人口減少と総合国力』日本経済評論社、2006、56頁。
[31] 厚生劳动省「平成29年(2017)人口動態統計の年間推計」、https://www.mhlw.go.jp/toukei/saikin/hw/jinkou/suikei17/dl/2017suikei.pdf、2018-7-15。
[32] 日本非婚生子的比例长期处于很低的水平,近10年来虽超过2%,但在2016年也仅占总体的2.29。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人口統計資料集(2018)」、http://www.ipss.go.jp/syoushika/tohkei/Popular/Popular2018.asp?chap=0、2018-6-1。
[33] 2010年下降到2人以下,2015年为1.94人。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第15回出生動向基本調査(結婚と出産に関する全国調査)」、http://www.ipss.go.jp/ps-doukou/j/doukou15/report15html/NFS15R_html07.html#h3 2-2-1、2018-6-1。
[34] 松田茂樹『少子化論』勁草書房、2013、24-25頁。
[35] 内閣府『平成16年版 少子化社会白書(全体版)』、http://www8.cao.go.jp/shoushi/shoushika/whitepaper/measures/w-2004/pdf_h/pdf/g3110000.pdf、2018-6-1;『平成30年版 少子化社会対策白書(全体版)』、http://www8.cao.go.jp/shoushi/shoushika/whitepaper/measures/w-2018/30pdfhonpen/30honpen.html、2018-8-2。
[36] 日本以外的国家为2013年数字。参见国立社会保障·人口問題研究所「社会保障費用統計(平成27年度)」、http://www.ipss.go.jp/ss-cost/j/fsss-h27/H27.pdf、2018-6-3。
[37] 内閣府『平成29年版 少子化社会対策白書(全体版)』、http://www8.cao.go.jp/shoushi/shoushika/whitepaper/measures/w-2017/29pdfhonpen/pdf/s1-5.pdf、2018-6-3。
[38] 关于中国总和生育率究竟处于什么水平有很大的争议,在目前没有更为权威数据的情况下,本章使用国家统计部门发布的数据。
[39] 二孩生育率由2012年的0.3915上升到2016年的0.4905,一孩生育率由2012年的0.8081下降到2016年的0.6905。参见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13》,国家统计局人口和就业统计司《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2017》。
[40] 郭志刚:《中国低生育进程的主要特征》,《中国人口科学》2017年第4期。
[41] 大塚友美「人口政策と人口学的慣性」『研究紀要』94号、2017。
[42] 「日本の将来推計人口(平成29年推計)」、http://www.ipss.go.jp/pp-zenkoku/j/zenkoku2017/pp29_ReportALL.pdf、201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