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知道那个被抹杀的邪神吗？（二合一）
阴影开始躁动。
时间来到一点整的那一刹那，夏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倒计时，它存在于小巷的墙壁上，存在于周遭店铺的门面上，存在于地面，也存在于空中。
就像是数据的乱码，转瞬间铺满了整个世界。
【它正在聆听——】
【它正在注视——】
【它正在靠近——】
未说出口的追问被夏壬吞回肚子里，她谨慎地将手搭在了破娃娃身上，瞥了眼身旁没什么反应的青年，低声道：“厉鬼来了。”
解重明也跟着向外望去。
乍一看，商业街没有什么变化，行人们该吃吃该喝喝，对正在发生的诡异毫无所觉。
可是，那些伴随着光源而生的阴影却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阴影中伸出畸形的手臂，朝着那些行人抓去。
然后。
穿过了行人的躯体。
影子是无形之物，它们没能抓到任何东西，于是不断向外延伸。
夏壬身边也出现了这种异状。
但她不会认为自己能像行人一样豁免伤害，当阴影中的手臂向她而来时，夏壬敏捷地闪身，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也不要与之相触。
可如此一来，想完全躲过这些东西，势必要站到空旷的地方去。
但系统提示说了……
它正在注视。
空旷的地方太显眼，不只会被其他玩家看到，也同样会引起厉鬼的注意。
那种被无形目光扫视的感觉再次袭来，夏壬当机立断，用手握住破娃娃的身体，开启了道具的保护效果。
瞬间，扭曲的影子手臂便在她眼中消失了。
这代表着那些手臂无法再触碰到她。
夏壬松了口气，刚想转头跟解重明说点什么，身体突然僵住。
只见，就在她的脚边，在她的影子旁十来公分处，一只巨大的畸形厉鬼已经朝她的影子俯下了身。
厉鬼的形体看不见摸不着，唯有影子透过光明落在地上，厉鬼的头颅凑近她的影子，近乎与她相贴。
夏壬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处传来了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仿佛在嗅闻，仿佛在辨认。
厉鬼的影子伸出手，搭在她影子的肩上。
夏壬的肩膀处也传来了冰冷的触感，黏糊糊的血色液体凭空出现在她的皮肤上，将她的吊带染脏。
她分神地想，自己今天的运气还真是一言难尽。
第一夜的第一个小时，厉鬼竟然最先找上了她，如果她不是道具用得果断，此时此刻，恐怕已经被厉鬼杀死了。
就在厉鬼要动手之前，破娃娃掩盖了她的活人气息，厉鬼骤然失去目标，不愿立刻离开，于是还在她身旁，默默注视。
夏壬倒是不怎么慌。
她知道厉鬼不会在她身旁待到破娃娃的效果结束，这一场狩猎只有一个小时，厉鬼过不了多久就会转移目标，去寻找下一个倒霉蛋。
此时此刻，她只要保持静止……
夏壬目光偏转，看向自始至终一步都没挪过的解重明。
对方的姿态十分从容，手插在兜里闲闲地看着她，目光的落点时不时会转移一瞬，显然能看见厉鬼的存在。
可刚刚对方却没有提醒她近在咫尺的危险。
夏壬心中对这名奇怪NPC的处事方式又有了一些了解。
虽然她在香火小铺一事上通过重明鸟与对方达成了合作，但自称黑猫的青年，并不会干涉或帮助她应对副本，可能，这涉及到主脑的某些限制和设定？
又或许，青年只是看起来有个人样，实际上思维方式还是与鬼物更接近，天生没有人的情感。
在心里胡乱猜测发散一番，萦绕在她身边的阴冷气息终于褪去了。
地面上，厉鬼的影子缓缓直起身，拖着巨大的砍刀，走向了最近的建筑阴影，然后消融不见。
“呼……真是好险。”夏壬将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看不出受到惊吓的后怕，笑容立刻回到了脸上，半点不介意解重明的冷眼旁观，温柔地问，“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丧葬一条龙。”解重明也跟个没事人似的。
他把表里世界的设定大致和夏壬解释了一番，然后道：“丧葬店在里世界的文玩街上，香火小铺八成也在那儿，想进入那里，我们需要一把钥匙。”
夏壬：“什么钥匙呢？”
黑猫插嘴：【本系统刚刚检测到，钥匙的形状是一枚同心结，就挂在厉鬼的腰后。】
解重明：“……”
夏壬没得到回答，疑惑地歪了歪头。
“一个挂件。”解重明将答案简略了一些，口罩下的唇角慢慢勾起，烟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它刚才，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是说，在厉鬼身上？！”夏壬偏圆的桃花眼微微睁大，迅速回忆起了刚才遇见厉鬼的细节。
她没看到有什么挂件……
不，不对。
影子是将立体的东西映成了平面，如果挂件在厉鬼身上，也需要在特定的角度才能从影子上映照出来。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中应该有影子间可以接触的特殊设定，毕竟厉鬼就是通过砍玩家的影子达到杀人的目的，那么反过来推，玩家也能用影子去接触厉鬼，甚至是“偷”到厉鬼身上的东西。
但这么做的危险性也太大了。
夏壬沉默几秒，狐疑地抬起头：“重明鸟……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才从论坛上找到了我，替他找死来了？”
解重明：哦豁。
被冤枉了。
他摆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表情，用轻松平常的口吻道：“那家伙啊，还有别的事需要他去做。”
夏壬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的NPC和那个叫重明鸟的玩家之间，似乎不仅仅是有关系这么简单。
“需要他去做”？
这句话当中的主语既不是重明鸟，也不是NPC黑猫，反倒像是有一个更高级的存在位于其后似的。
夏壬眸光一闪，叹了口气，示弱道：“那我怎么办呢？这只厉鬼不仅能用影子杀人，还有捉迷藏的机制，光靠我一个人，怎么才能活着从厉鬼手里抢东西？”
这是个问题。
影子厉鬼是副本核心鬼物，捉迷藏也是主线任务，解重明现在还不能过多干涉主线，否则很容易被主脑发现。
他只能做些和在吊头村时一样的事，打打辅助，送送装备，让信徒冲在前面。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让夏壬多做支线，把鬼物道具的限制通通解开，有了保命的资本，再以身犯险。
当然，他还要为契约夏壬做些铺垫。
“要不是有限制，我也不用和你们这些玩家合作了。”解重明的NPC躯壳懒洋洋拖长了音，然后随手摘下了脖子上的红绳吊坠，向她递出。
“这个你戴着，就当是■■■的见面礼。”
夏壬的精神恍惚一瞬，感觉一个无法理解的陌生词汇从大脑上经过，只留下混沌的杂音。
她头皮一麻，低下头去，接过了红绳。
红绳下，是一枚深绿色的冷玉。
有些浑浊的玉被雕琢成无脸神像玉牌的模样，透着浓浓的阴郁，几乎让人看上一眼就呼吸困难。
污染。
握住玉牌的瞬间，她正在接触可怕的污染。
夏壬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本该找借口拒绝这枚污秽之玉，可仅仅注视了它两三秒，难受的感觉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她恐惧的亲切感。
不想扔掉……
不想拒绝……
戴上吧，戴上吧。
回过神来时，夏壬已经将玉牌吊坠挂上了脖子，当冰冷的触感印于胸口，夏壬瞳孔一缩，彻底清醒。
面前，是黑衣青年碎发下似笑非笑的诡异目光，让她有种掉入陷阱的警觉。
【■■神像玉牌：雕刻着未知事物的怪异玉牌，你无法看清上面的纹样，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从天而降的指尖。】
【未知诅咒：戴上玉牌，既是诅咒，也是恩赐，你将被祂注视，拥有踏足祂领土的准允，也应被打上烙印，从此再无他者可觊觎你的灵魂。】
夏壬：“……哈。”
她用左手握住吊坠，表情微妙。
诚然，在收到重明鸟消息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不简单，而惊惧游戏中的“不简单”，从来都不会和那些强大的邪神鬼物脱开关系。
可她对香火小铺又实在心动。
因此，她已经做好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准备，做了很多套备用方案。
譬如此刻，她也完全有办法在副本结束之前，脱离这枚玉牌所代表的未知存在的掌控，但令她不解的是……
在真正接触到那种维度的事物的瞬间，她便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反抗。
这种程度的污染远比她想象中更可怕，竟然将她“不愿意”的想法都吞噬殆尽，只剩下心甘情愿接触未知，越陷越深的沉沦。
她不想将玉牌摘下。
“这也太犯规了。”夏壬有些苦恼，终于理解了排行榜上的那些人为何对邪神之类的存在讳莫如深。
邪神和鬼王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祂改变的……是人们最最基础的认知啊，她A级的意志属性，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或许她会在副本进行的过程中逐渐抵挡这种认知篡改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儿，夏壬平静下来，将玉牌塞入了吊带内部，紧贴皮肤。
看到夏壬脸上神色飞快的微妙变化，解重明脑袋上又冒出一个问号。
他刚刚送出去的，是第三次抽卡得到的道具之一。
这一回的功能卡中有两件道具，分别是玉牌吊坠和红绳手链，功能介绍也都十分简单。
【廉价的玉牌：雕刻着■■■穿日常装束的玉牌，技艺不精，玉料廉价。】
【使用方式：戴上后可隐藏气息，使自身被各类鬼物发现的概率降低。】
就这么个简单的物件，值得夏壬陷入沉思这么久吗？
他在夏壬耳边打了个响指：“回神了，小夏。”
夏壬思绪收敛。
她抿唇一笑，栗色的卷发从面颊一侧擦过：“真没想到，为了香火小铺，我可是下了血本啦，现在，连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
解重明觉得她是在说拿钥匙太危险，顶着非人的NPC躯壳，十分无情地摊了摊手：“凡事皆有代价。”
他们没再多说，而是稍微讨论了一下后续行动。
夏壬的捉迷藏还得继续。
她的破娃娃道具开启后便无法关闭，持续效用只有二十分钟，如果这二十分钟里没有玩家死亡，那道具耗尽后，厉鬼便很有可能再次找上她。
所以，她需要多找两个副本道具，然后去做支线，直到做好完全准备的那一轮猎杀，在厉鬼袭来的那一刻，尝试偷钥匙。
在此期间，解重明都会与她同行，但仅限旁观。
……
与此同时。
商业街南，烤面筋小吃摊前。
中年男人慌不择路地奔逃，冷汗浸满全身。
他本来抢占先机，找到了两个副本道具，是绝对不会在第一个小时就狼狈至此的。
可就在他面对无数影子手臂，准备使用道具时，一个在他身旁与亲朋谈笑的男人忽然掠过他身旁，只一瞬间，就将他身上的两件道具同时盗走，而且转瞬就消失不见！
那一刻，中年男人如坠冰窟。
原来……原来那根本不是副本中的行人NPC，而是一个玩家！
他早就被对方盯上了，可对方是怎么做到和NPC伪装成一家人的？
然而他没有功夫细想这些问题了。
没有道具的他，很快成为了厉鬼的目标。
他只能向着厉鬼到来的反方向奔跑，因为影子的特性，中年男人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他跑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光源的小巷中，身体紧贴墙壁，惊恐地喘着粗气。
影子……影子总是需要光的。
如果他本身就站在阴影里，让鬼物的影子没法做出杀戮的动作呢？
或许是这个想法奏效了，中年男人在巷子中等待许久，却当真没有被找到。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没想到所谓阴灾级的副本，也会存在这么简单的活命方法？当然，或许是因为这才第一夜……
正想着，一束手电光忽然对准他照射了下来。
在中年男人瞬间变得尤为惊恐的表情中，刚刚盗走了他两个道具的玩家笑嘻嘻地探出头来。
逆着光，中年男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
“以为自己找到了机制解法？”
那玩家笑着，将一样东西丢在了中年男人脚下。
正是一个能保命的道具。
但道具已经处于使用状态。
“是我用道具替你续了一会儿命呐，就是想看看，知道自己马上要死的时候，你的脸上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中年人怒火中烧，既恐惧又愤怒，他捡起地上的道具，向着对方冲去。
对方道：“你要是攻击我，我就将道具解除，下一秒，你就要变成无数尸块啦。”
“……”中年人的脚步顿时停止。
他手指有些痉挛，神经质地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别急嘛，其实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地，好好地回答。”
手电光闪了闪，然后熄灭。
恶劣的玩家缓缓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这才发现，在阴影里，对方有一双血色的眼睛。
“这场游戏里，混入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那种气息……实在让人厌恶。”
“我得将祂找出来，把祂的每一个残渣，都消灭殆尽。”
血色眼睛是那玩家的整张脸上唯一可以看清的东西，他的目光混沌邪异，语调中参杂着极难发现的和音：“你有没有听说过……‘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