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盗起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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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等

听完王炙汇报,刘季点点头,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长桌另一头的大哥和大嫂,希望两人能明白他在等他们。

等他们坦白。

但大哥大嫂仍旧专心于用餐,就好像无事发生。

其实大米外销,对刘季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买卖大米就是婆罗洲发展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

就算是直接卖给荷兰人,那也不重要。

但有一点,所有的粮食交易,不能绕开发展公司,不能私下里进行。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坤甸粮价的稳定,防止外来大米冲击市场,导致农民种稻赔本,被迫改行,甚至流离失所。

毕竟不远处的爪哇岛上,因为有肥沃的火山灰,大米产量高的惊人,大米价格更是低的吓人。

1吨,才2到3里亚尔,价格比坤甸低了一半。

和当地甫巴迪搞好关系,还能以更低的价格收购大米。

而且爪哇大米出口量极大。

坤甸的大米,无论是从产量和质量上,都比不过爪哇岛出口的大米。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核心驻地巴达维亚,就在爪哇岛上,从爪哇的马打蓝国买米极其方便,甚至有土邦领主主动送货上门。荷兰人如果不是别有所图,傻了都不会来坤甸买大米。

荷兰人意欲何为,浅显易懂。

借交易,打探坤甸对大米的管控政策和执行力。

一旦被他们找到漏洞,必定会将廉价大米倾销进来。

届时,工人们是买便宜的外来大米,还是会支持本地的高价米?

结果不言而喻。

最终吃亏的只有种稻农民自己。

十年前,苏门答腊岛上亚齐国有大量人口种稻,虽说产量低,大多农夫至少能吃饱。

近十年来,在荷兰人的经济和军事双重攻势下,以及亚齐各地统治者的推动下,亚齐人改种经济作物胡椒和棉花。可惜经济作物的经济从不在种植者手中体现,商人和土邦统治者以低价采购胡椒和棉花,再联合荷兰人高价向农民卖米,致使农民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类似的,还有爪哇岛的万丹。

这是他们不想种稻的吗?

等改稻为桑发生,农民发现大米价格暴涨,吃饭成困难时,再想改种回稻米就晚了。

所以每一个流民抵达坤甸时,发展公司都会和其签署的一份合同。

有条约:无论市场情况如何,公司每年都会以5里亚尔/吨的价格采购大米。且无论农夫卖多少,公司都会收购。

坤甸的每个家庭,种稻面积大约都在60亩左右,施行三圃制度,相当于每年种稻40亩。即便收成差一点,一年两收(劳动力不足)之下,家庭年产量也有6.4吨,交了地租,还有5吨多。

农夫家庭每年种稻收入在25里亚尔以上。

因为每个家庭还有20亩的土地种椰子和油棕,两块20亩的草地(包括休耕的20亩)用来养殖的牛、羊、鸡、鸭,同样是产多少,公司收多少。这一项收入比稻米收入还多一些。

农民家庭年收入大概在50里亚尔到80里亚尔之间,相当于5两白银到8两白银。

这份收入,是比海军水手的42年两年金低了好多,但也足够一家人吃穿不愁,饭桌上有肉有蛋。

不想那么劳累的农民,还能在别人种第三茬稻米或者玉米时,休息个百来天。

而勤快的农夫,甚至每年都能够妻子买一匹丝绸——产自古吉拉特的颜色鲜亮的印花丝绸布。

和农夫签订协议,保护粮价,是为了维持本地稳定,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过得下去。

当然,说是为了获得稳定且优质的兵源,为了降低治理成本,也都能说得过去。

但是从实际角度来说,坤甸农民的生活质量在南洋所有势力中,就算再加上大明、朝鲜、日本等等地方,也都是没有之一的最好。

可现在仍然有人不满足。

部分农夫,为了蝇头小利,就私自向外来商人卖粮,置曾经签订的合同于不顾。

把自己当初说的话当作放屁。

那些农夫,那些当初连饭都吃不上、过来坤甸讨生活的流民,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必将严惩不贷。

而大嫂,虽然参合其中,但她是家人。

刘季想好了,愿意给她坦白的机会。

甚至是,只要大哥愿意愿意替大嫂坦白,保证以后不再犯,便能就此作罢。

刘季慢慢咽下一口酒水,压抑着心中激发的火山,默念着:对家人,可以多一些宽容,也应该多一些宽容。

心绪平和后,他指着大侄子的位置,淡淡的说:“炙哥,辛苦你了,坐下一块吃饭吧,正好阿炎那兔崽子出去鬼混了,空了一个位置。”

家人们原本见到王炙着急忙慌,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直到看到刘季淡然模样,无不松了一口气,一起招呼王炙坐下。

唯有王蕙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瞪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走。

刘季看在眼里,在王炙再次推脱说家里有事不便留下时,主动开口:“炙哥,你是大嫂亲兄弟,也就是我们一家人,一家人一起吃饭也是要事,我觉得你应该坐下来。”

“就算吃过了,坐下喝杯酒也很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炙不敢再推脱,去到姐姐王蕙身旁空位。

待其坐定,刘季提议:

“二哥刚刚讲了这次我们出去见到的一些事和人,正好轮到我了,我想讲一讲三国时期的豪杰马超,有没有人想听?”

一听是古代人物,是只有读书人才懂的历史,不是动不动就杀人的恐怖故事,家人们无不支持。

刘小肥手更是将手举得老高,嚷嚷着:“我,我!”

“马超呀,是一千多年前,华夏故土西北地区的一个将军,手握重兵。”刘季端起酒杯,话锋一转,“有一天,马超担心中原地区的曹操借路攻打其他势力时,会顺带消灭他的势力,便和有杀母之仇的韩遂结盟。”

“我不信,再不孝顺的孩子都不可能和杀母仇人合作的。”刘老太脸上写满了质疑和无法接受。因为她有的孩子们就坐在面前,不管是有出息的,还是没有出息的,她都相信他们是孝顺的,别人家的孩子也会是孝顺的。

“阿母别急,你先听我说完。”刘季继续说,“这个马超的父亲和兄弟都在曹操的地盘当官,马超仍旧执意对抗曹操。”

刘老太再次打岔:“不信,我不信,他这样做,他的阿爸肯定会被那个曹操杀死的,没有孩子会这样不考虑自己的父亲的。小四,你的故事肯定是哪个听醉鬼瞎编的。”

刘季竖起大拇指夸赞道:“阿母,你真聪明,但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第二年,曹操就杀了马超他爹和兄弟们。”

“别急,别急,后续还有呢,这个马超被曹操打败后,又投靠了一个叫张鲁的。”

“结果,马超又背叛张鲁投靠刘备,致使妻儿被杀。”

“不管马超追求的是什么,那些真的比血肉至亲重要吗?”

“好啦,我讲完了。”

这下,刘老太也懒得反驳了。

这故事太假了。

这世上还能有既不孝顺父母,也不爱护妻儿之人?

真有人可以把家人,当做包袱,随时可以背叛、可以舍弃?

刘老太固执的相信没有,也不想反驳这个无聊的大谎话。

而家人们早都习惯了刘季‘编造’的各种骇人听闻,没有一个人当真,也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个虚构人物的结局。

王炙听出来其中含义,但在刘季的警告眼神下不敢乱动。

大哥大嫂更是听懂了话语中被着重强调的亲人,听懂了这是提醒,顿时如坐针毡。

刘季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好几次看到大哥抬头看过来时,他都希望大哥能借这个机会,能把事情说清楚。

可是一次次,等来的只有失望。

大嫂一个小小的动作,甚至是冷哼一声,都和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无异,很轻松便能斩断大哥才鼓起的一点点勇气。

刘季没有察觉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太用力了,关节处已经在发白。

身旁的薄瑶注意到丈夫的变化,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似乎有一股愠怒,是针对大哥大嫂的。而大哥大嫂则好像内心有愧,两人一起微微侧脸向另一头。

“天生,你不是要向爹爹展示你学的算术吗,要不现在咱们回去先写几个,等爹爹吃完,直接给他看看。”

“好呀。”刘小肥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嘟嘟囔囔的回应,离开椅子前,突然又信心不足,交代刘季慢点吃,让他多准备一些。

薄瑶牵着刘肥向刘老太说明情况后,离开了。

大外甥李峰在听刘季讲马超时,就觉得有些刻意,现在小舅妈又就走的那么突然,瞬间意识到气氛的变化,偷偷暗示了母亲和三婶一家,然后一起离开。

接着,二哥也带着家人,拉上母亲说有好东西要给她看,一起离开了。

而王炙也借口想了解外甥女的学业,带着刘炣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下刘季和大哥大嫂。

刘季晃着杯中已经有了些许浑浊的米酒,等着颗粒沉淀,等待着酒水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