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煞星”季宗布
辰时三刻的阳光斜斜切过雕花窗棂,在私塾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竹影。
十岁的白景琦趴在酸枝木书案上,鼻尖几乎要蹭到涂鸦的《三字经》——他用朱砂笔在“人之初”旁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老虎,此刻正盯着老虎的尾巴发呆,耳尖却竖着,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雕花木门“砰”地被踹开,黑色皂靴碾过门槛上的“平安符”,碎纸片在晨风中扬起。
季宗布站在门框里,晨光从他身后涌来,将月白长衫的轮廓勾勒得如铁铸般刚硬。腰间的神机营腰牌泛着冷光,牌面上的飞虎纹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
“七少爷这觉,睡得比《庄子》还逍遥。”
季宗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惊得白景琦睫毛剧烈颤动。他慌忙抬头,只见对方负手而立,肩背挺直如枪杆,目光扫过书案上的狼藉,落在那幅朱砂老虎上,嘴角掠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冷笑。
戒尺抽出的声音如裂帛,“啪”地砸在砚台上,墨汁飞溅在白景琦袖口,染出点点深色云纹。
他这才看清,戒尺并非普通竹木,而是精钢所制,尺身刻着细密的《大医精诚》全文,尾端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今日第一课。”
季宗布指尖划过戒尺上的“戒”字,精钢与石砚相击,迸出细小的火星,“先学何谓‘敬畏’。”话音未落,戒尺突然腾空而起,如活物般高速旋转,带起的风声刮得白景琦鬓角生疼。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掌心却被戒尺边缘的纹路划破,血珠滴在青砖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
“戒尺认主,只打顽劣之徒。”
季宗布走到窗前,望着院角练五禽戏的白景隆。后者正施展猿式,身形在紫藤架下闪转腾挪,衣袂翻飞间,能看见腰腹间紧实的肌肉线条。
“你堂兄每日卯时起便研读医经,你却连《黄帝内经》的序都背不全——”
他忽然转身,戒尺直指白景琦咽喉,尺尖距离皮肤不过寸许,“是真蠢,还是装疯?”
白景琦咬着牙梗着脖子,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从小在二奶奶的溺爱中长大,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鼻尖沁着细汗,却硬撑着道:
“三叔说读书无用,将来照样能当百草厅的东家!”
这话刚出口,便见季宗布眼中寒芒大盛,戒尺“啪”地抽在书案上,震得砚台跳起三寸高,墨汁泼洒在《三字经》上,将“性本善”三个字染成一片漆黑。
“你三叔若真这么想,白家迟早败在他手里。”
季宗布从袖中甩出一本《针灸大成》,书角卷起,显是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封面“杨继洲”三个金字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笔力刚劲,“申时前背下‘十二经络歌’,否则——”
他指腹划过腰间佩剑,鲨鱼皮剑鞘上的血槽在晨光里泛着暗红,“去演武场扎马步。”
私塾外,二奶奶白文氏隔着雕花窗棂,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身着月白素缎旗袍,腕间的翡翠镯子紧紧贴着皮肤,凉得刺骨。身旁二爷白颖轩早已按捺不住,腰间的玉佩叮当乱响:
“夫人,景琦才十岁,如何背得下这等医书?季先生分明是故意刁难!”
“住口!”二奶奶压低声音,目光却死死盯着屋内。只见白景琦攥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忽然抓起《针灸大成》砸向季宗布: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小爷!”
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生怕丈夫冲进去坏了大事——她深知季宗布的来头,神机营副都统亲自请辞来当塾师,背后定有深意。
季宗布不躲不闪,抬手接住砸来的书,指尖在白景琦手腕“合谷穴”轻轻一按。
白景琦痛呼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砖上,却见对方指尖在他肘间“曲池穴”“少海穴”连点三下,剧痛竟如潮水般退去。他抬头,对上季宗布深潭般的目光:
“疼是因为你气血逆行,怒则气上,思则气结——”季宗布松开手,声音稍缓,“去看看你堂兄,再想想自己像什么。”
与此同时,西跨院的药庐里,白景隆正对着一堆霉变的黄芪皱眉。他穿着靛青布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五禽戏纹身——那是用艾草汁刺的,能活血通络。“本草感知”下,黄芪根部的灰黑色霉斑如腐坏的伤口,毒液正顺着导管向上蔓延,在他眼中呈现出暗紫色的脉络,像极了人体中逆行的气血。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如清泉注入心田:“检测到药材霉变,建议使用‘本草净化’清除毒素,消耗 10点中医经验。”
白景隆指尖抚过黄芪,识海浮现《神农本草经》的记载:“黄芪,味甘微温,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大风癞疾,五痔,鼠瘘……”
他忽然想起现代学过的微生物知识,霉变的黄芪会产生黄曲霉毒素,对人体肝脏危害极大。
药庐的门“吱呀”推开,赵主管拄着拐杖闯进来,额角沁着冷汗,裤腿上沾着码头的泥沙:
“二少爷,詹王府的人说咱们的黄芪掺了假,要砸了百草厅的招牌!”
他话音未落,白景隆已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霉味——那是长时间接触霉变药材才会有的气味。
“去把负责漕运的王三带来,我要亲自问他——”
白景隆话未说完,忽闻私塾方向传来巨响,像是书案翻倒的声音。他心中一紧,想起季宗布今早私下对他说的话:
“詹王府近期必有动作,他们要的不是药材,是白家的御药秘方。”
他忽然福至心灵,转身对赵主管道:
“立刻派人去码头截住詹王府的货船,重点检查‘恒通号’漕帮的货物。他们用‘湿仓法’储存黄芪,故意让药材霉变,再借此发难。”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白家老号的铜牌,“若有人阻拦,便出示这个——詹王府的长史曾在太医院见过,他知道这牌子的分量。”
赵主管接过铜牌,手却在发抖:“二少爷,詹王府的人带着神机营的腰牌——”
“无妨,”白景隆淡淡一笑,系统面板上的中医经验值正随着他分析药材而缓缓增长,“季先生本就是神机营的人,他今早已派人去码头布防。你只需告诉漕帮,若让货物离港,便是与整个白家为敌。”
晨光穿过窗纸,在他年轻的面容上投下锐利的影子。药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白景隆忽然想起父亲入狱前,曾在这个药庐教他辨认药材:
“景隆,百草厅的招牌,不是靠嘴皮子护着的,是靠每一味药材的成色,靠每一张方子的分量。”
隔壁私塾里,白景琦的叫骂声与戒尺的抽打声交织,却渐渐化作断断续续的背书声:“手太阴肺经十一穴,中府云门天府列,侠白尺泽孔最存,列缺经渠太渊涉,鱼际少商如韭叶……”
白景隆知道,堂弟的倔脾气正在被季宗布的戒尺一点点打磨,就像霉变的黄芪,需经烈日暴晒、文火慢焙,才能重现甘温之性。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黄芪,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