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所有人都求遍了,也没人愿意帮忙,毕竟断了腿可不是小事,赤脚医生不是说了么,得去城里治,这年头,哪有人承担得起那巨额医疗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也早就不再躺在床上了,每天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去,我也认命了,这腿大概率就这样废了。
爹变了,他不再沉默寡言,大概是前半生没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他每天絮絮叨叨的要我注意休息,叮嘱我要多吃点。
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好欺负了,大伯借口伯娘最近奶少了,要把我家那下蛋的母鸡要去,被爹一把打出了家门。
“你亲侄儿伤得那么重,你都能狠着心不开门,你怎么现在还有脸过来?!”
大伯在门外骂骂咧咧,“没大没小的东西,还敢打你哥?那小杂种腿断了又怎样?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白白浪费粮食!”
爹一把拉开家门,举起铁锹就要拍上去,大伯见状,赶紧撒腿就跑。
爹把郭石匠给的二十块钱全拿去供销社买了鸡蛋、奶粉等补物,让我每天都要吃。
他去河里挖了些河沙,又去地里挑了些黄泥巴回来,自己活灰把坍塌的屋子补了起来。
这些日子,白天我帮他递泥桶,晚上他在我房里打地铺。我从没想过,我们的父子关系可以变得如此和谐。
冬天马上来了,各家各户的存粮也不多,村长惯例跑来我家,让爹去山里再逮些猎物回来,打打牙祭。
爹想了想,还是去山里放了几个陷阱,又过了几日,逮回来了上十只野兔和野鸡。
村里人知道了,又开始陆续上门,要爹给一只,更有大伯娘,直接上门提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要往外走。
都被爹拦下了,爹要他们给钱,众人都惊讶,理直气壮地问给什么钱。
我对爹说,“你看吧,这些人就是不要脸吧,斗米恩升米仇,我们家该他们的吗?”
爹点了点头,利索地编了几个笼子,将兔子跟野鸡放了进去,写了个招牌,“野兔5元一只,野鸡2元一只”。
这下子,村子里炸了锅,人们都说爹是疯了,早知道这会儿,一斤猪肉也才1.5元,这野兔竟敢卖到1.2元!
爹不再理会众人,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孙二狗在一旁骂骂咧咧,喊着爹赚黑心钱。
爹一把抓住孙二狗,“哼,行啊,我可以不收你的钱,但你得把我的野猪搜给我送回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这几日吃得满嘴流油!”
孙二狗这下马不停蹄的跑了,他就是仗着之前爹没精力管那野猪,就私自把猪吃了,哪知道被逮了个正着。
众人一哄而散,走的时候还互相吐槽着,“我看哪个傻子会来买?”
“韩树林想钱想疯了!”
“幸亏老天爷长眼,报应到他儿子头上了!”
爹脸色铁青,用力的把门关上,将那些污言秽语隔离了出去。
村里有钱人还是有的,短短几日,笼子里的野兔野鸡就没剩几只,他们偷偷地找过来,讨价还价地挑选了最大的,毕竟爹是按只卖的。
后来爹又进山了两趟,带回来了一些野味,不过随着寒冬的到来,抓到的野兔越来越少了。
他留了几只当做年货,剩下的全卖了。
村里人也都知道我家的野兔野鸡还是挺好卖的,毕竟挨家挨户基本上都挂起了腊肉。
他们不再对价格指手画脚,生怕爹不卖了,毕竟临近过年,想开个荤的大有人在。
冬日里,闲的无事,我留了一公一母野兔,单独养在了笼子里,每天去扯点野草喂着。
这一年的春节是我有史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年,爹去供销社买了很多糖,又买了半扇猪肉,就着白面馒头,我吃的满嘴流油。
超哥嘴里插了根牙签溜着弯到了我家,看着我在拾掇兔笼,他开口对爹说,
“韩叔,咱家这野兔子味儿还是挺不错的,你多弄点,我年后带城里去给你卖了,利润咱五五分咋样?”
超哥一直都是个时尚人,早些年就自己跑去城里,说要挣大钱,当大老板。
也不知道这些年老板当没当成,只见他是越来越潇洒了,身上这穿的叫什么,“港台风?”
见爹没理会,他又继续说,“真的,现在城里人都爱吃这些野味,在外面餐馆,这一只兔子不得卖个二三十块!”
爹马上就注意到了这差价,立马就抓住超哥仔仔细细问了个明白。大概是穷怕了,他现在是想方设法的想赚钱。
他很快就跟超哥敲定了合作协议,爹负责供货,超哥负责销售,利润四六分,是超哥提出来的,在知道野兔并不好抓后,他主动降低了分成比例。
开春后,爹将带来的三十一号野兔和十来只野鸡都给超哥带走了,满满一大堆笼子挂满了去城里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