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章 刘晓丽的介入
他想起在柏林,颁奖典礼后独自在勃兰登堡门散步,雪落在纪念碑的浮雕上,像给历史蒙了层温柔的雾。
那时他突然想起章明的话:“好的电影要像雪,能盖住尘埃,也能映出人心。”
“柏林的雪更冷。”他看着她画的笑脸渐渐被雾气淹没,“但街角的咖啡馆会卖热红酒,杯子上印着勃兰登堡门的图案。”
刘艺菲正对着车窗呵气画笑脸,睫毛上的雪花落在玻璃上,融成细小的水痕,像极了他记忆中出席活动时她眼尾的泪痣。
“到了。”宁言的声音被车内循环的暖气烘得有些闷,他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
“这么快?”刘艺菲望着窗外熟悉的建筑,贝雷帽边缘的毛绒蹭过车窗,
出租车在别墅区门口停下时,计价器显示107元。
宁言刚要掏钱,刘艺菲已经把钞票塞给司机:“这次我请,先前在电影院你请我吃冰淇淋,这次算回礼。”
她踩着小皮鞋跳下车,雪花立刻落在她发梢。
“宁言哥,其实我家有地暖,还有免费续杯的姜茶。”她忽然转身。
“真的该走了。”宁言打断刘艺菲的话,目光掠过她脚脖处晃动的银铃铛,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
雪粒子突然打在车顶,像谁在轻轻叩门。
雪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网。宁言望着她的脸,贝雷帽边缘的毛绒沾着雪花,像只怕冷的雏鸟在邀他共暖巢穴。
刘艺菲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比看上去大的多。
“姜茶能驱寒,我还会煮普洱。”
“不了,”宁言拉紧围巾,手掌触到她方才绕上的温软,“太晚了,你明天还要回剧组拍戏。”
“就十分钟。”他听见刘艺菲说,声音被风雪揉得有些发颤,“喝完就走。”
铁门后的别墅亮着二楼的灯,落地窗前晃动着一个人影。
以宁言的视力当然能看到那是刘晓丽,望着铁门后立在玄关处的身影,刘晓丽的素色旗袍在壁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妈妈在等你。”
“啊?”
忽见铁门“吱呀”打开,刘晓丽披着件墨绿披肩立在灯影里,手中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茜茜,外面冷,你先进去,我和宁导说几句话。”
刘艺菲手攥着帆布包,看看刘晓丽又望望宁言,直到宁言轻轻点头后,才不情不愿的先进去了。
“宁导。”她的声音中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但此刻却暖意中藏着一抹清冽,有着监护人特有的锐利,“能否借一步说话?”
宁言让出租车师傅先行离去,刘晓丽转身走向门廊,宁言跟着她踏上石阶。
玄关的灯光映出她鬓角的细雪,茶托上放着两只青瓷杯,茶汤在路灯下泛着琥珀色。
“龙井。”她递过茶杯。
“宁导的伤好了吗?”刘晓丽的语气中透出一抹关切和感激。
茶香混着雪的清冽,在喉间散开,宁言望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小伤,已经好了。”
“刘阿姨这么晚还没休息?”
“做母亲的,总要等女儿回家。”刘晓丽的声音轻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茜茜总说,你比武术指导还懂威亚安全。”她的目光扫过他受过伤的手,当初救刘艺菲时被扎成刺猬,但对面的年轻人却一声不吭。
“上次在武汉,若不是你……”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作为母亲,我该谢谢你。”
“刘阿姨言重了。”宁言低头盯着茶杯,水面映出自己年轻的脸,却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保护演员本就是导演的责任。”
“责任?”刘晓丽语气忽然有所转,眼中闪过复杂的光,“你说‘电影是照进现实的光’,可这束光,不该灼伤含苞的花。”
她指尖划过石栏上的积雪,绣着玉兰花的鞋尖碾碎了一片冰晶,“亦菲今年不满16岁,你大她两岁,在普通人眼里是青梅竹马,在娱乐圈,却是导演与演员的鸿沟。”
“艺菲虽然刚刚入行没多久,但见过的导演、制片人,比她读的剧本还多。”她忽然转过目光,望着铁门外的路灯,“但像你这样,从剧组追到戏外,倒是头一个。”
雪粒子落在门廊的玻璃顶上,沙沙作响。
刘晓丽站起身,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宁导对艺菲,是像对演员,还是像对……”她顿了顿,“别的什么人?”
茶杯在掌心发烫。“刘阿姨多虑了。”他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我只是欣赏艺菲的天赋,作为导演,总想给好演员多些机会。”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在宁言的心里,其实自己都不信,刘艺菲有个屁的天赋啊,也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遭雷劈。
上次吃火锅刘晓丽就没出现,这次看电影刘晓丽也没打电话催,宁言还以为小说定律在自己这失效了呢!
果然,他还是想当然的太早了。
“机会?”刘晓丽忽然转身,眼中有冷光闪过。
“大一学生拿金熊奖。”刘晓丽眼中闪过审视的光,“宁导的才华,让我想起年轻的陈凯鸽。”
她动作优雅的端起茶杯,“但凯鸽导演拍《霸王别姬》时,也没让女主角在戏外迷了眼。”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划破雪夜的寂静。
二楼的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窗户缓慢打开,然后从缝隙中露出一个小脑袋轻轻侧着,似是努力的在偷听。
“茜茜”
刘晓丽手掌轻轻拍了下桌面,小脑袋立刻缩了回去,窗户也随之关上。
“我明白。”宁言放下茶杯,瓷底与石栏相碰,发出清响。
刘晓丽的神情缓和了些,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宁导,我不反对艺菲和你做朋友。”
刘晓丽从旗袍口袋里摸出张照片,语气里的感激与担忧交织,“这是今天在UME影城拍的,你看她吃冰淇淋时,眼睛都没离开过你。”
照片上,刘艺菲低头舔着甜筒,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而他望着她的目光,带着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温柔,“她分不清救命之恩和心动,可你分得清,对吗?”
“我会注意分寸。”宁言捡起照片,指尖划过她眼尾的泪痣。
他意外替她挡住了危险,却挡不住她逐渐靠近的目光。
“刘阿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娱乐圈的规则。”他望向别墅二楼的窗户,刘艺菲的剪影正在拉窗帘,动作像戏里的白秀珠般优雅。
“我知道你是好意。”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母亲特有的柔软。
“那天突然的爆炸,你抱着她上岸时,我看见你手掌的血在随步伐滴落,却还在喊‘开机了没’。”
刘晓丽转身从玄关柜上拿起个锦盒,“艺菲在大理让银匠刻了这个,说‘宁导的镜头需要铃铛护着’。”
锦盒里躺着串银铃铛手链,铃铛上刻着细小的“言”字。
宁言想起绳子断裂的瞬间,他本能地抱住她,听见的不仅是银铃铛的响声,还有自己都忽略的剧烈心跳,那是比任何电影配乐都要真实的声音。
“替我谢谢她。”他合上锦盒,大拇指在“言”字上停留半秒,“但等她成年那天,我会亲自告诉她,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刘晓丽忽然叹了口气,旗袍下摆掠过石阶上的积雪:“宁导,我不是反对你们交往。”
她望向铁门外的路灯,灯光在雪粒中闪烁,“只是她太年轻,拍《金粉世家》时,就把对金燕西的感情移到陈鲲身上,现在又把救命之恩当成……”
她顿了顿,“我怕她把仰望当成爱情,而你把激情当成心动。”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给门廊的积雪镀上银边。
他望着刘晓丽鬓角的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一根白发,“刘阿姨,我不会给她错觉。”他将照片还给刘晓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