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墨瞳
墨镜下藏着的，是不安吗？
“路明非！路明非！别他妈的来了！快跑，快跑啊！”陈墨瞳双手紧握着沙漠之鹰，这把大口径手枪的轰鸣如同断续的雷霆，震耳欲聋。
她知道路明非要来了，那个蠢货开着车，还放着音乐，准备撞破这堵墙。可是，你不要来了啊！这是昆古尼尔，命定的死亡，你一个小师弟，老老实实躲好不行吗？让师姐独自面对这绝望的结局。
“师姐，有我在，你不会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只傻猴子，被一只长枪刺穿了心脏，却硬生生地把这致命的长枪挡了下来。昆古尼尔像蛇一般蠕动，却无法再进一寸。路明非的一边身体已经碳化得不成样子，却还露出瘆人的微笑。
原来是你……
三峡水底，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该死的魔鬼。快要死亡的她被魔鬼抱在怀里，他明明如此强大，却像个孩子一般哭泣、乞求，大喊着“不要死啊，不要死！”
又是你救了我……
她曾以为自己是唐三藏，救了这只傻猴子，傻猴子便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地跑。遇到她都打不过的狠毒角色，傻猴子总知道要跑吧！可傻猴子终究是傻猴子，他咆哮着冲向敌人，喊着“我要你好看”之类的狠话。
可是，他要死了。
被昆古尼尔的死亡气息笼罩的诺诺都快要窒息，更何况是刺穿了心脏的路明非？
那该有多疼啊！诺诺真想问问他，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前一片黑暗，无数的雨丝在她身边缭绕，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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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信压在烛台上，没想到平时不正经的人能写出这么严肃的话。
“你好好保重，我去找爸爸妈妈了。”这语气，多像小时候藏在饼干盒里的请假条，连句号都画得圆滚滚的。
她以为她捡了这只傻猴子，傻猴子就要跟她上天入地。可傻猴子也有爸爸妈妈，有一天，傻猴子轻轻和她说，自己要去找爸爸妈妈了。
拜托，你不是齐天大圣，没有金箍棒，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哪来的爸爸妈妈？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呢？不就是一只傻猴子吗？
陈墨瞳的意识沉进水里，如同再次置身于三峡水底，无尽的黑暗把她淹没。她挣扎着，发现那些破碎的片段避开了她，随着碎片远去，她好像都快要忘记发生了什么。
“不要啊，不要……”她甚至开始幻想那个恶魔来救自己，可他去找爸爸妈妈了。不要啊，不要忘记啊！自己的记忆就这么多，忘记比死亡还可怕。
水声漫过耳际时，诺诺看见记忆化作无数琉璃碎片漂浮在深蓝之中。她拼命划动手臂，三峡的暴雨、卡塞尔的樱花、北京地铁的荧光路标……那些载着路明非笑颜的碎片却越飘越远。
原来，遗忘不是轰然倒塌，而是像珊瑚虫在深海缓慢分泌钙质，将鲜活的往事封存成冷硬的礁石。
陈墨瞳仰面漂浮在淡蓝色的液体里，碳酸气泡从她发梢间升腾而起。
“哗啦——”有人托住她的腰肢，破水而出。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陈墨瞳眯起眼睛，看见无数细小的彩虹在水雾中游弋。
“呼吸！陈墨瞳你给我呼吸！”向来冷峻的剑道少女声音发颤。
远处传来救生员急促的脚步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泳池特有的氯气涌入鼻腔，陈墨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傻妞儿，我还以为你在给我炫技呢！”她抓住苏茜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肤。
泳池顶棚的钢架结构在视野里摇晃，那些应该被埋葬在东京湾的记忆正在复苏——暴雨中的兰斯洛特手持太刀，苏茜的狙击镜反光刺破雨幕。
“现在是……哪一年？”陈墨瞳盯着池边电子屏跳动的日期，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水面倒映着她的脸，眼角还没有后来那些细碎的伤痕。
苏茜用浴巾裹住她发抖的身体。
“你脑子进水了？明天就要飞中国执行任务，校长亲自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陈墨瞳突然攥住了她浴袍的前襟。
那些曾贯穿苏茜心脏的弹孔似乎在此刻隐隐作痛——在某个尚未发生的未来里。
或许这傻妞真的傻了，凯撒的表白套路给她整得精神错乱？苏茜心想。
陈墨瞳呆呆地望着苏茜，这个会在四年零四个月后对她扣动扳机的女孩，此刻正用毛巾笨拙地擦拭她湿透的红发。
远处传来学生们嬉闹的回声，更衣室柜门开合的金属碰撞声，自动贩卖机吐出可乐罐的闷响。陈墨瞳把脸埋进浴巾，深吸一口气。
“听说这次要接的S级新生很特别。”苏茜突然开口，从储物柜取出两罐姜汁汽水，“装备部做了十三套拘束器，曼施坦因教授甚至请动了冰窖里的……”
她忽然顿住，因为陈墨瞳打翻了易拉罐。淡金色液体在瓷砖上蔓延，气泡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墨瞳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你脸色白得像鬼。”苏茜说道。
“话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凯撒吗？不同的表白套路，这个月都第七次了……”苏茜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暖意顺着掌纹渗入血脉。
陈墨瞳突然听不见苏茜的絮语，好像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想起路明非最后握枪的手，熔岩般的裂纹从指尖开始吞噬血肉，却固执地不肯松开昆古尼尔。
暮色透过落地窗泼进来，给泳池镀上一层血色。陈墨瞳望着水中摇晃的夕阳，忽然分不清这是芝加哥的黄昏还是东京湾的黎明。
2009年初夏，陈墨瞳拒绝凯撒，选择前往有小师弟的那个未来。
不知何种力量逆转了时空，她回到了路明非进入卡塞尔之前的某个时刻，人生的第二扇门还没有对路明非开放，自己还不是她的师姐，一切尚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