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周奎
周奎脸色一僵,这才伏地叩首道:
“殿下...老臣...”
朱慈烺抬手打断:
“嘉定伯,此事皆因你防疫不力,险些酿成民乱。”
周奎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慌忙辩解道:
“殿下明鉴!老臣也是奉旨办事,太医院说疫气已散,这才停了石灰配给,至于避瘟丹,那、那是太医院定价,与老臣无关啊!”
朱慈烺目光冷峻,缓缓扫视四周跪伏的百姓,又看向周奎,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
“哦?那养济院收银钱才准入内,也是太医院的意思?”
周奎语塞,嘴唇颤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朱慈烺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厌恶,但是他现在没办法处置周奎,一切还得崇祯定夺,而且就算他可以处置,也要考虑周皇后的感受。
这就是他当初希望是朱纯臣而不是周奎的原因。
朱慈烺沉声道:
“嘉定伯,此事牵连甚广,本宫不得不管,现在你随本宫入宫面见父皇,由父皇圣裁。”
周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跪着不动。
朱慈烺冷笑一声走到周奎身旁,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
“本宫念在血脉亲情,才给你这个体面,莫要不识抬举!”
这话让周奎浑身一颤,他不可思议的看了朱慈烺一眼,自己这外孙何时变得如此凌厉?随后又偷偷看了看肃立左右的东宫护卫,终于颓然的低下头开口道:
“老臣,遵命。”
朱慈烺这才直起身子,对唐朝臣说道:
“你带人把嘉定伯府围了,没有本宫的手谕,一只苍蝇都不能出入。”
唐朝臣领命而去,朱慈烺又转身看向四周的百姓开口道:
“今日之事,本宫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今日过后,防疫之事也会由本宫督办,诸位且先都回去吧。”
百姓们闻言纷纷高呼,有的百姓更是痛哭流涕。
“太子爷千岁!”
“太子爷英明!”
朱慈烺知道无法带东宫护卫进入皇宫,他扫了扫人群,看向了外围的锦衣卫们,随手指向一个穿百户官服的人。
“你过来。”
那锦衣卫一看太子点名自己,连忙小跑到朱慈烺面前单膝跪地道:
“卑职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廖勇参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点了点头开口道:
“着你率人护送本宫与嘉定伯入宫。”
“卑职遵命!”
朱慈烺挥手对周奎家丁道:
“嘉定伯年事已高,备轿吧”
那家丁急忙应下,去准备了。
待朱慈烺一群人走出嘉定伯府后,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李明睿对身边的李邦华道:
“总宪,你观太子如何?”
李邦华捻着胡须点了点头道:
“处事妥当,进退有据,颇为不错。只是太虚所言世庙之风。恐老夫需要接触一番才可知晓。”
……
朱慈烺带着一群人刚到皇宫门口,便看见王承恩领着几个锦衣卫迎面走来,他看见朱慈烺立马行礼道: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微微颌首:
“王公公免礼。”
朱慈烺看着这位崇祯最信任的大伴出现在这里,便知道宫外的事传到崇祯的耳里了。
王承恩直起身子,眼神快速扫过朱慈烺身后的轿子。
朱慈烺会意,对着嘉定伯府的家丁道:
“还不请嘉定伯下轿?”
那家丁慌忙称是,随后便把周奎从轿中搀扶出来。
王承恩看着平日里体面的国丈,此时两股战战,脸色灰败,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他上前一步低声对朱慈烺道:
“殿下,皇爷已知晓宫外之事,正在武英殿等候,皇爷吩咐,让您和嘉定伯即刻入宫觐见。”
朱慈烺应道:
“那便有劳公公了。”
王承恩对着几个随行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不着痕迹的站到了周奎身后。
周奎身体一颤,看了看身后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只觉得两腿发软,要不是那两个锦衣卫手疾眼快的马上搀扶住,恐怕此刻已瘫软在地了。
朱慈烺没再看周奎,对着王承恩道:
“王公公,前面引路吧。”
“殿下请。”
王承恩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朱慈烺一群人穿过宫门,踏上了通往内宫的御道。
不多时,一群人便到了武英殿外,此时宿卫的锦衣卫和内侍都垂手肃立,气氛凝重。
王承恩上前,对守在殿外的一个内侍低语了几句,那内侍连忙躬身入内通报。
片刻之后,那内侍出来道:
“皇爷传太子、嘉定伯觐见。”
朱慈烺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率先迈步向殿内走去,周奎则是在锦衣卫的搀扶下半拖半拽的进入殿内。
一进入武英殿朱慈烺才发现殿内不止崇祯在,周皇后,还有定王也在。
朱慈烺心中明了,崇祯这是想关起门来“家事家办”,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衣袖,上前行礼道:
“臣,参见父皇陛下,母后殿下。”
紧随其后的是周奎,此刻他早已瘫软在地,搀扶他的锦衣卫也早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周奎声音带着哭腔。
“老臣...周奎...参见陛下,皇后。”
崇祯先是冷冷的看了周奎一眼,见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眉头紧皱,随即看向朱慈烺,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疲惫:
“起来吧。”
“谢父皇。”
朱慈烺起身,垂手侍立一旁。周奎却依然伏在地上。
崇祯再次开口道:
“太子,宫外之事,朕已知晓,防疫之事,你亦有协理之责,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
朱慈烺心头一惊,崇祯这是要他共同担责,这是要保周奎!
朱慈烺连忙躬身道:
“臣确有失察之罪。”
他随即话锋一转:
“然嘉定伯轻信太医院妄言,停发石灰。勾结高价售卖避瘟丹,更是将养济院辟为敛财之所。防疫关乎京师百姓性命,嘉定伯身为外戚,却知法犯法...”
朱慈烺话音未落,周皇后已从御座旁站了起来,她双眼通红,声音微颤:
“烺哥儿,嘉定伯毕竟是你外祖,纵有过错,念在血脉亲情...”
崇祯眉头紧锁,手指轻叩御案,他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周奎,又看向朱慈烺开口道:
“太子,此事可有实证?”
朱慈烺早有准备,安插在顺天府的两个账房今天一早就把账册送到了潜邸,他将账册从袖中取出,双手呈上:
“父皇,这是臣命人查证的账册,嘉定伯与太医院合谋,克扣防疫银两,两万三千两。养济院每收一人,便索要二钱银子,致染疫百姓流落街头,死者枕籍。”
崇祯接过账册翻开,越看脸色越沉,最终猛的合上,冷冷的看向周奎:
“周奎,太子所言,可有虚言?”
周奎面如死灰,当他看见朱慈烺拿出账册时,才惊觉这个外孙居然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他浑身抖如筛糠,突然扑到周皇后脚下嚎哭道:
“皇后,老臣冤枉啊,这定是有人栽赃...”
崇祯猛的拍案而起,他狠狠的将账册掷在周奎面前怒喝道:
“够了!你可知因你之过,京城死了多少人,你还险些激起民变!”
周皇后见状,连忙跪下,头上凤冠珠翠簌簌颤动,哭道:
“陛下息怒,父亲年迈,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妾愿替父亲受过。”
定王朱慈炯也慌忙跪下:
“父皇,外祖虽有错,但念在...”
朱慈烺看了看朱慈炯摇了摇头,这弟弟太过怯懦,拘泥于圣贤之言,遇事只会求情,全无半点主见。
崇祯目光阴沉的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朱慈烺身上:
“太子,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