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墨火焚城
永徽三年夏至,长安西市的胡商邸店飘着波斯玫瑰香,林砚之正在向一群粟特商人展示“橡胶防水桶”。这种用岭南橡胶树汁液与硫磺共炼制成的容器,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桶壁上压制的齿轮纹既是装饰,也是墨门匠人的暗记。他握着桶沿的青铜提手,正在讲解橡胶的硫化工艺,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惊呼:“快看!朱雀街起火了!”
浓烟从街角的酒肆升起,青灰色的烟柱中夹杂着紫色火星,那是雷火粉燃烧的特征。林砚之立刻抬起手腕,启动“神火警报器”——这是他用微型地动仪改制的装置,腕间的青铜齿轮开始逆时针转动,指针精准指向朱雀街方向。他推开围观的人群,奔跑时腰间的双鱼符与警报器产生共振,发出蜂鸣。
起火的酒肆内,掌柜的正抱着酒坛痛哭,黑色的雷火粉洒在炭炉周围,火焰接触到木质梁柱后迅速蔓延,却在碰到墙壁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原来林砚之早已在长安的主要建筑中推广“防火涂层”,用石膏粉混合橡胶液制成的涂料,此刻正延缓着火势。
“这种粉末含有雄黄与铅粉,遇热会释放有毒气体。”林砚之对赶来的金吾卫校尉说,同时取出琉璃瓶中的“中和剂”——用醋浸泡的石灰石粉末,“立刻组织百姓用湿布捂住口鼻,将中和剂撒在燃烧区。”他注意到地面上的雷火粉呈现不规则颗粒,说明暗火同盟的制造工艺还不成熟。
与此同时,国子监内,直讲官孔颖达正在向李治哭诉,宽袖中露出半片烧焦的竹简:“陛下,神机监的匠人竟在太学门前演示‘神火炼钢’,火星溅到《论语》竹简上,此乃对圣人的亵渎!”竹简上“学而不思则罔”的“思”字被烧出焦洞,边缘还带着雷火粉的紫色痕迹。
李治接过竹简,目光落在案头的《墨经》活字版,上面“力,形之所以奋也”的批注旁,林砚之画了幅简易的杠杆示意图。“孔爱卿,”皇帝忽然问,“墨门‘非攻’与儒家‘仁爱’可有相悖?”不等回答,他转向身旁的宦官,“传旨:命林砚之在国子监开设‘格物堂’,每月初一向百姓讲解神火原理,所需琉璃器皿、青铜教具,皆从内库拨付。”
松州战场,薛仁贵的帅帐内,军医正在为烧伤的士兵敷药。这些士兵穿着普通铠甲,被吐蕃的神火投石机灼伤,伤口呈现难以愈合的焦黑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林砚之掀开牛皮箱,取出新制的“地火防护服”,面料由石棉纤维与百炼钢丝交织,表面涂有一层透明的橡胶膜:“这种铠甲能抵御投石机的燃烧弹,橡胶膜采用‘冷硫化’工艺,可隔绝有毒气体。”
“好个‘隔火甲’!”薛仁贵大笑,亲自穿上铠甲,挥刀劈向燃烧的木架。火星在橡胶膜上溅起细碎的光,却无法穿透内层的石棉,反而被膜层吸附,逐渐熄灭。他忽然压低声音,浓眉紧皱:“不过吐蕃细作最近在军中散播‘神火反噬’的传言,说穿此甲的士兵会被火神诅咒,昨夜已有三名士兵擅自脱甲。”
长安街头,林砚之的“格物堂”首次开讲。临时搭建的青铜讲台上,摆着透明的琉璃容器、刻度精准的青铜天平,以及正在燃烧的神火演示装置。他手持鹅毛扇,指向容器内反应的硝石与木炭:“诸位请看,所谓神火,不过是硝石分解出‘养气’,助木炭燃烧而已。”他用炭笔在涂有石膏的黑板上画出化学方程式,“就像人要呼吸,火也要‘呼吸’,这‘养气’就是火的‘呼吸’。”
人群中,一位老妇人突然跪地,怀中抱着昏迷的幼童:“仙长可治我孙儿的热病?他被火灼伤后,高烧不退。”林砚之认出她是朱雀街酒肆的老板娘,蹲下身查看幼童的伤口,发现皮肤下有紫色斑点——正是雷火粉中毒的症状。他取出从地宫找到的《墨门医典》,翻到“金石毒解”篇:“大嫂,用石膏粉调水敷在伤口,再喝这金银花露。”他示意砚礼将装着淡金色液体的琉璃瓶递给妇人,“此露用蒸馏法制成,能解金石之毒。”
当晚,神机监的密道内,杜挽月正在向林砚之展示从海盗旗舰缴获的密典。羊皮纸上的星图密码已被韦弘机破译,中央的齿轮组图案指向夏至后的新月夜,长安四门的坐标旁标注着“地火共鸣节点”。“他们选在阳气最盛的夏至,用雷火粉引动地脉火气,”杜挽月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太极宫,“目标是让四大城门的震动波汇聚,震裂地宫的永动核心。”
砚礼突然闯入,手中的“应力测量仪”泛着红光:“哥,终南山的岩层应力值异常!暗火同盟在四门埋下的引火装置,用的是波斯‘震旦钟’的频率,每七次震动对应地宫核心的齿轮转速。”他展示仪器侧面的齿轮组,其中一个齿牙缺角,“我在南海缴获的齿轮残片上见过同样的磨损,他们在复制我们的‘声波共鸣’技术。”
林砚之望向窗外,朱雀街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忽然想起白天老妇人感激的眼神。他转身走向工作台,取出十二枚青铜编钟,每个钟体上都刻着不同的震动频率:“通知神机营,在四门设置‘声波屏障’,用宫商角徵羽五音的泛音干扰震旦钟的频率。砚礼,你去改良地动仪的‘都柱’,加入磁石阻尼器,让核心齿轮的转速始终比敌人快 0.1拍。”
夏至新月夜,长安朱雀门准时响起更夫的梆子声。就在梆子落下的瞬间,门楼下的阴影中窜出数个黑影,向火药堆抛出雷火粉包。然而预期中的爆炸并未发生,火药堆在接触地面时突然熄灭,反而腾起白色烟雾——那是神机营提前布置的“中和剂陷阱”,雷火粉与石膏粉发生化学反应,失去燃爆能力。
“动手!”林砚之在城楼上一声令下,十二名乐官同时敲响青铜编钟,宫音的厚重与商音的清脆交织,形成无形的声波网。正在引火的刺客们突然捂住耳朵,随身携带的震旦钟发出刺耳的杂音,齿轮组当场崩裂。金吾卫从暗处杀出,将刺客擒获,搜出的密信上,长孙无忌的印鉴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原来,你们用编钟的频率来控制引火装置。”林砚之看着刺客首领颈间的齿轮项链,“可惜,墨门的‘声学九章’讲究‘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你们只知模仿震动频率,却不懂音律中的相生相克。”他指向远处的钟楼,那里的巨型铜钟正在自动敲响,钟声中暗含地宫核心的共振频率,“真正的声波屏障,是让天地之气与匠人之心共鸣。”
审讯室内,刺客首领咬牙切齿:“你们的神火再强,百姓也会害怕!当火焰吞噬房屋,当震动撕裂大地,墨门就是人人喊打的妖怪!”林砚之忽然想起白天格物堂的场景,老妇人抱着孙儿离开时的背影,轻声道:“百姓害怕的不是神火,是未知。而我们,会让未知变成可知。”
深夜,杜挽月站在神机监的露台上,望着长安的万家灯火。她取出从波斯带回的炎之宝玉,晶体在月光下泛着血色,与远处终南山的微光遥相呼应。腰间的磁石罗盘突然转动,指针不再指向地宫,而是偏向东南方——那里,大食的舰队正在逼近,暗火同盟的下一次攻击,或许会从海上而来。
“小姐,”一名商队死士呈上密报,“岭南的橡胶树苗培育成功,沈括先生改良了嫁接术,能让橡胶树在江淮地区生长。”杜挽月点头,心中却沉甸甸的——暗火同盟不会停止,而墨门的星火,必须在焚城的烈焰中愈发璀璨。
她望向远处的格物堂,那里的灯火依然明亮,传来砚礼讲解“声波原理”的声音。忽然想起白天林砚之在讲台上的模样,他手中的鹅毛扇划过黑板上的齿轮图,说:“匠人最大的敌人,不是火焰,不是震动,是让科技蒙尘的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