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一念方觉,第二重门,开!
鬼魂无形无质,如风般不可捉摸,东北民间认为,人死后灵魂会“随风归山”,所以在东北萨满文化,特别是出马仙一脉中,鬼又称为“清风”。
若是女鬼,则称为“烟魂”,或是更加浪漫的以“胭脂”作称。
“我死了?”
“大师,您这说什么呢?我不就好好的跪在这里,还和您说话嘛,我怎么就死了···”
老汉子神情一滞,烟熏雾染之下,四肢百骸渗出缕缕阴炁。
他仿若遭了迎头一棍,追忆起了骨灰盒下葬的场景,他忘了亲朋是给谁送葬的,只是觉得小孙女一路频频回望,索性就跟她一起回家了。
“这么说,是我缠在乖孙女儿的身上?我害她生病的。”
“还不算愚钝,一点就透。”关石花说道。
“那大师,我现在该···”
“你本就是那小女娃的一缕思念拽着,因此才没有消散,事到如今,也该魂归天地了。”关石花云淡风轻道。
这几十年来,她遇见清风缠人的事不算少,多少习以为常。
“那我还能回去看孙女儿一眼···”老汉话音未落,忽的沉默低头,“罢了,这样就好。”
魂体震颤,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剥出。
风从东南来,吹过庭院花草,将老汉子剩下的魂息卷起。
那些残存的碎魄片魂,像燃烧后的纸灰般飘荡、旋转,愈飞愈高,愈飞愈轻···
终于,他成了一缕真正的清风。
王卫国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觉关石花凭空自言,场面惊悚诡异,不觉后退几步,藏身凉亭没有外出。
关石花问韩舒:“第一次见鬼,有什么感觉?”
“像是人又死了一次,心里蛮不是滋味,可毕竟附身于人,会害得阴炁入体、病害滋生,这世间又没有他们的位置···”韩舒如实作答。
关石花心生慰藉,小跳起来摸了摸韩舒的脑袋。
小后生长得好看,心思也灵活,真想引入出马仙家的门下。
“怀揣恻隐之心并非软弱,对生灵的敬畏同情,有一日会谋得机缘福报的。”
“晚辈铭记于心。”
关石花背手于后,思绪飘摇,又多说了几句。
鬼者,归也。
故去之魂,存于香火,往来阴阳,悬于生人之念。
以“清风”代指鬼魂,实质是将恐惧升华为浪漫想象,在萨满信仰中,祖先灵魂可通过“清风”之名回归家庭,模糊了人鬼的绝对分野。
这本身是对人存在的一种尊重。
鬼物,不似影视作品中塑造的那般恐怖,也不是一些巫士眼中可随意取用的修行耗材,而是生人心心念念都难以再见的不归人。
呼——
关石花一念及此,浑身煞气暴涨,激荡得庭院花草乱颤,柳枝胡乱摇摆。
她咬牙切齿道:“可偏有一等毒术的‘服灵之法’,专噬游魂散魄,趁那新死之人还未归入坟茔,便拘其魂炼其形,生生嚼碎,化作自身法力炉火···”
“好啊,当真是好啊!”
“世间孝子贤孙,尚且怕亡亲在阴间受冻馁之苦,备下果品醴酒,焚香燃纸,生怕在各方面都怠慢了。
“可若叫他们知道,亲人魂魄被毒术所囚,最后充当饵食,岂不捶胸泣血!?”
关老太太话中所指,韩舒自是知晓。
说得便是“十佬”之一,四大家的王家家主,王蔼,加之王家从风天养手中获取的“八奇技”——拘灵遣将。
“拘灵遣将”中有一“服灵法”的神通,可使巫士食用精灵,以此来永久性的换取力量。
原著中,大概是八年后的罗天大醮上,王蔼的曾孙王并与风星潼交手,觊觎柳坤生那种大灵而不得,气急败坏之下,抽走了风星潼身上栖居的“清风”王子仲老爷子,并试图当场吞服。
后逼得风星潼不得已“破宝清风”,让老爷子魂归天地。
韩舒在那时就觉得,众人对“服灵法”的看法实在太过平淡了。
食人魂魄,与食人血肉,区别又何在?
关石花闭目调息,良久才缓缓将煞气压了下来,冷静之后,忽又自嘲一笑。
“小舒子,让你见笑了。”
“你不是巫,没必要因为老婆子一时之愤慨,就在心中多了什么想法。”
韩舒回道:“晚辈心中有自己的判断。”
他看向凉亭中故作无事的王卫国,忽然想到,王也同样生于金玉之堂,却不像王并那般,沾染纨绔子弟的倨傲。
想来,王家也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一脉相承的家风,就是对后代子孙的溺爱无度。
“可惜,为人所服用的鬼会成为巫的力量···”
要是真如墨圣所说,明鬼是为一种监察,用来约束人的行为,征恶扬善,那世间或许能多一丝清明。
直到现在,韩舒还是觉得“明鬼”一说有点幻想烂漫,不说监察天下之人,能看好一个,就算是功德无量了。
“嗯?”
“一个?”
韩舒微微一愣,忽然之间念头萌发,好似真的摸到了关老奶奶所说的“一念方觉”的状态。
明鬼,是为明心。
自己的想法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错。
就同“风后奇门”的“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一样,一个人得有多自傲,才敢狂言成为天地的“王”?
人能掌握的只有自己!
那“明鬼”之监察,或许也并非是惩治天下之恶、弘扬天下之善,而是一种自我的内省,用以明确本心,端正前路。
“我好像悟了。”
韩舒告别了关石花,急匆匆返回了房门,脱鞋上床,盘腿入定,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心中喜悦涌动,费了点时间,他才彻底引导神魂潜入了机关道之内。
吱哟!
厚重无比的大门推开一道缝隙,渐渐可以看清里面的陈涉,昏黄不清的光线中,似乎有两束秀发柔滑飘动。
再往前推,大门就又纹丝不动了。
“不是,怎么就只开了一半?我理解的难道还有缺陷不足?”
门内传来一阵轻佻又不耐烦的声响:“快了快了,真是愚钝,小杂鱼。”
韩舒侧身,挤在了门缝当中。
我就不信挤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