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镜中鹤影

南疆雨林的晨雾如薄纱漫过剑刃时，莫离忽然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他下意识握紧白渊游龙剑，却发现掌心触感不对——本该是冰凉的剑身，此刻却覆着柔软的锦缎。抬眼竟是熟悉的庭院，青石板上落着未化的残雪，廊下挂着的冰棱正滴滴答答坠在青石臼里，发出清越声响。

“阿离，该练剑了。”

那声音像浸透了月光的冰泉，从记忆深处漫上来。莫离转身时，看见鹤晓芸正站在梅树下，素白襦裙外罩着墨绿比甲，发间一支玉簪雕着展翅仙鹤，正是他十六岁那年在市集上淘来的。她腕间缠着青鸾的尾羽，见他发愣，便笑着晃了晃手中剑穗：“怎么，忘了剑诀？”

青鸾从梅枝跃下，歪着头啄他手背，尾羽扫过积雪，竟在地面画出一套剑招轨迹。莫离这才惊觉自己竟握着一柄木剑，剑身上还刻着他初学雕刻时歪歪扭扭的“白渊”二字——分明是他少年时偷偷仿制的赝品。

“晓芸师姐......青鸾？”他的声音发颤，不敢触碰眼前景象，生怕指尖稍一用力，便碎了这梦境。鹤晓芸已经提着剑走来，剑光挑起他下颌：“发什么呆？今日若练不好‘鹤舞九重天’，便不许用晚膳。”

剑锋擦过脸颊的瞬间，莫离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腐叶气息——这是南疆雨林独有的味道，不该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灵蝶族山庄。他瞳孔骤缩，看见鹤晓芸的袖口露出半截紫黑纹路，那分明是雾魇族蚀心咒的征兆。

“师姐，你的手......”

“阿离总是这般分心。”鹤晓芸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墨绿比甲下渗出黑血，玉簪断裂落地，露出她耳后蠕动的触须，“你看，你的鹤灵也在笑你呢。”

莫离猛然回头，却见鹤灵的眼睛变成了空洞的血洞，尾羽上的符文扭曲成蛇形，扑棱着翅膀撞向他咽喉。木剑在手中碎成齑粉，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抵上冰凉的石桌，桌上铜镜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真实的自己正躺在雨林某处，白渊游龙剑插在身侧，剑身上的裂纹渗出微光。阿野和小满正在远处与藤蔓搏斗，而他的指尖，正死死攥着从祭坛带出的黑色晶核，晶核表面浮沉着鹤晓芸和青鸾的虚影。

“是晶核里的幻术！”小满的呼喊穿透幻境，赤瞳刀的刀光劈开雾障，“莫离，斩断与晶核的灵脉连接！”

鹤晓芸的身影在眼前重叠，一会儿是温柔师姐，一会儿是浑身缠满腐心藤的怪物。莫离咬破舌尖，腥甜中握紧游龙剑，剑刃却穿透了鹤晓芸的身躯——她化作黑雾钻进晶核，镜中景象突然翻转，他看见真正的鹤晓芸被锁在某处暗室，鹤灵奄奄一息地伏在她膝头，脚边散落着破碎的“万魂核”残片。

“阿离，雾魇族要复活......”鹤晓芸的唇语在黑雾中破碎，幻境剧烈震颤。莫离趁机将游龙剑刺入晶核，龙吟声中，晶核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仙鹤虚影从中飞出，化作流光融入他的剑印。

当幻境彻底崩塌时，莫离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祭坛废墟中，游龙剑的裂纹里嵌着半片鹤晓芸的衣角。阿野踹开缠上来的腐心藤，扔来一块烤兽肉：“可算醒了，你抱着这破石头念叨了一整夜‘师姐’。”

小满递来清水，目光落在晶核上：“刚才晶核里的画面......鹤晓芸师姐她们还活着？”莫离握紧晶核残片，剑印与残片共鸣，在掌心烙下仙鹤的印记：“雾魇族用‘万魂核’囚禁了她们的灵脉，就像......就像当年囚禁藤心族那样。”

鹤灵的虚影突然在剑刃上浮现，用喙尖在泥土划出蜿蜒路线，最后停在一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峰前——那里隐约可见灵蝶族的族徽残迹。莫离站起身，游龙剑自动出鞘三寸，剑刃上倒映着血色朝阳：“下一站，雾隐山。”

他轻抚剑身上的裂纹，想起幻境中鹤晓芸最后的唇语。或许雾魇族的目标从来不是单纯的血祭，而是要利用灵蝶族与各族的羁绊，打造出最完美的“共生”容器——而他，必须在那之前，唤醒沉睡的白龙，劈开永夜的迷雾。

雨林的风掀起他的衣摆，远处传来鹤灵清越的啼鸣。莫离将晶核残片收入怀中，与同伴交换眼神。当赤瞳刀的荧光与雪焰纹的红光再度交织时，新的幻境与真相，都将在剑锋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