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分叉的路口
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哈佛医学院的信封平摊在沈言栀家的餐桌上,像两片展开的翅膀,承载着截然不同的未来。
窗外的樱花正值盛放,微风掠过枝头,几片粉白的花瓣被吹进屋内,轻盈地落在信封边缘。
茱莉亚的信封是深蓝色烫金,触感厚重,像是承载着无数钢琴家的梦想;
而哈佛医学院的信封则是沉稳的暗红色,边角锋利,透着严谨与权威。
沈言栀的手指轻轻描摹着茱莉亚信纸上的烫金校徽,指腹能感受到纸张上细微的纹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自从维也纳比赛后,多家音乐学院都向她抛来橄榄枝,但她始终记得那位评委在颁奖时对她说的话——
“你外婆会为你骄傲的。”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她曾无数次翻看外婆留下的乐谱和日记,想象着如果外婆还在,会希望她走怎样的路。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屿森的消息:
“都收到了?”
沈言栀拿起手机,将两封信并排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回复:
“你呢?”
陈屿森的回复很快弹出:
“和你一样,哈佛医学院和茱莉亚的双学位offer。但……”
沈言栀盯着那个“但”字,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她知道陈屿森在犹豫什么——三个月前,他的外公突发中风,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周氏医疗集团需要接班人。
陈屿森从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他的未来从来不只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
“见面说?”
暑假的校园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沈言栀推开音乐室的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将钢琴漆面映成温暖的琥珀色。
陈屿森坐在琴凳上,背对着门口,修长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嘴角微微扬起,但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沈言栀走过去,琴凳不算宽,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彼此,又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外公希望我上哈佛医学院。”陈屿森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沈言栀点点头,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从维也纳回来后,他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友谊,却又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默契地没有定义。
“茱莉亚给了我全额奖学金。”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边缘,
“还有每周在林肯中心的实习机会。”
陈屿森侧头看她,目光温柔而坚定:“你应该去。”
他顿了顿“那是你外婆都没能去成的地方。”
一片樱花花瓣从窗口飘进来,落在黑键上。
沈言栀伸手轻轻拂去,花瓣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随即飘落在地。
“那……我们呢?”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言栀对陈屿森的感情早已不是搭档,早已不是友情,她喜欢他。
陈屿森沉默了几秒,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条红手绳——在维也纳比赛时他收回的那条。
手绳已经有些褪色,但那个小小的银色音符依然闪亮。
“我查过了,纽约和波士顿之间每天有十二班火车。”
他拉过沈言栀的手腕,将红手绳轻轻系上,“周末我可以去找你,假期你回来。寒暑假我们一起做音乐疗愈项目,就像去年在四川那样。”
沈言栀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手绳,鼻子突然发酸。四年……真的太长了。
“四年……很长。”她低声说。
心有不甘,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她不知道陈屿森喜不喜欢她。他们又要浪费四年吗。
陈屿森的手指轻轻拂过银色音符,声音坚定:“但值得。”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
钢琴上方的窗户映出两人的倒影——她的头微微靠在他肩上,他的脸颊贴着她的发顶,像一首和谐的二重奏。
“我有个条件。”沈言栀突然说。她想要让她等他,得有条件。
陈屿森挑眉:“什么?”
“让我去柏林音乐学院。”
陈屿森笑了,眼角的疲惫似乎被这个笑容冲淡了些:“成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每月一次四手联弹,无论在哪里。”
他转向钢琴,手指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梦中的婚礼》旋律缓缓流淌。
沈言栀自然而然地加入,右手与他的左手在中音区交错。
四年来,这首曲子他们已经弹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琴房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陈屿森突然想吻沈言栀,这么多年对她的喜欢在这一刻,好像忍不住要爆发。
沈言栀被盯着不好意思,手指僵在琴键上,心跳猛地加速:“怎么啦?”
“我,我……”陈屿森的耳根红了,声音低了几分,改变了想法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在各自领域站稳脚跟,然后……”
沈言栀以为陈屿森会跟她表白,结果……
沈言栀一把抱住陈屿森,紧紧抱住,把她对他的喜欢好像要灌入他的身体,分开时,两人的脸都红得像窗外的晚霞。
陈屿森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哑:“这就是你的回答?”
沈言栀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笑了:“这也是。其他的……等毕业再说。”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
但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然而这一切却是短暂的,沈言栀和陈屿森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
妈妈以为沈言栀和陈屿森一直只是搭档友谊,可谁曾想,爱情的种子在两人心里悄然发芽……
沈言栀站在家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陈屿森的袖口,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母亲正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轻搭在琴键上,却没有弹下去。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回头,目光从沈言栀的脸,慢慢滑到她与陈屿森交握的手上。
空气一瞬间凝固。
“妈……”沈言栀刚开口,就被母亲打断。
“出去。”
母亲的嗓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进耳膜。
她站起身,目光冷得陌生。
“妈,我们想跟您谈谈。”
沈言栀努力稳住声音,可指尖却在发抖。
“谈什么?”
母亲冷笑一声,眼神扫过陈屿森,“谈你们怎么背着我私定终身?谈你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沈言栀胸口发闷,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表情——失望、愤怒,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陈屿森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阿姨,我知道您对我有顾虑,但我是真心——”
“真心?”
母亲猛地打断他“你拿什么保证?拿你那点音乐天赋?还是拿你那个连自己儿子都照顾不好的父亲?!”
陈屿森脸色一白。
沈言栀震惊地看着母亲“妈!您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说?!”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当年是怎么毁掉的?就是因为一个男人!就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她放弃了一切,最后换来了什么?!”
她的眼眶发红,手指死死按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
“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沈言栀浑身发冷。
她从未想过,母亲对外婆的执念会这样深,深到连她的幸福都要否定。
“妈,我不是外婆。”
她声音颤抖,“陈屿森也不是外公。我们不一样……”
“你们当然不一样!”母亲冷笑,“你比他儿子优秀一百倍!可你现在要为了他放弃茱莉亚音乐学院?放弃你的未来?!”
沈言栀僵住。她没想到母亲连这个都知道了。
“我没有放弃……”
“那为什么拒绝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邀请?!要去柏林音乐学院!”母亲猛地拍向琴盖,“就因为他一句‘等我’?你知不知道机会有多难得?!你外婆等了一辈子,等到最后连钢琴都弹不了!”
沈言栀的眼泪终于砸下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陈屿森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却坚定:“阿姨,我不会让她放弃任何机会。她去柏林音乐学院,我可以等——”
“你拿什么等?!”
母亲厉声打断,“用你那点微薄的演出费?还是用你父亲那间快倒闭的琴行?!”
陈屿森下颌绷紧,却没反驳。
沈言栀再也忍不住:“妈!您能不能别这么势利?!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喜欢?”母亲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你外婆当年也这么说,结果呢?她疯了!你知不知道她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却还在弹那首《梦中的婚礼》?!”
空气死寂。
沈言栀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从未见过母亲这样失控,也从未想过,外婆的阴影会这样深地烙在她们之间。
母亲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刚才更冷:
“沈言栀,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
她转身,从钢琴上拿起一个信封,扔在沈言栀脚下。
“那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信封里,是沈言栀的护照和签证。
——她早就准备好了柏林的一切。
沈言栀决定了,这一次遵从自己内心。
谁知刚转身,听到身后有人摔倒的声音。
“妈!”
医院急救室外,沈父和沈言栀,陈屿森他们等在门外。
沈父语重心长的说,“言栀,你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怎么现在两次跟你妈妈拌嘴?”
沈言栀靠墙闭上眼,她也很自责也很苦恼。
这种来自内心的剧痛让她喘不过气来,“陈屿森,你走吧。”
陈屿森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言栀。
沈父也惊讶到了,“言栀,你妈妈只是害怕你们以后……”
“陈屿森,我让你走!”
陈屿森不想让沈言栀为难就走了。
一会儿,急救室灯灭,医生出来了。
沈言栀焦急的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病人情况不太乐观,情绪过激,波动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精神病……”
这个消息让沈言栀五雷轰顶,她瘫坐在地,眼泪不断落下,“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不是因为我,妈妈也不会这样……”
沈父安慰沈言栀:“言栀,这不怪你,你妈妈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你妈妈只是太担心你重蹈覆辙……”说着说着就哽咽。
这些天,沈言栀一直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关于陈屿森的所有,从来不会再提起。
只是跟妈妈说,她不会那样做,柏林她会去。
妈妈住院的这些天,跟外婆一样的钢琴家,也来和妈妈聊聊天,谈谈心。
出院这天,也是距离比赛结果出来还有两天时间。
妈妈一脸温柔的拉住沈言栀,“栀栀,你别怪妈妈,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妈妈不想你后半辈子也像你外婆那样。”
“这些天,妈妈想了好久,也看开,想通了。她们说得对,你们都不一样,从那场表演就可以看。”
“但妈妈还是希望你的学业事业要为你自己考虑。陈屿森是个好孩子,妈妈同意你们了,去找他吧,后天一起去看看比赛结果。”
沈言栀听着妈妈的这一翻话,眼睛瞬间湿润,“妈妈,我从来都不怪你,我永远爱你。”
沈言栀自信说,“妈妈,我一定会成功的。”
等到妈妈办好出院手续,收拾好所有东西,回到家时,沈言栀迫不及待的去找陈屿森。
学校钢琴房,沈言栀听见熟悉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脸上洋溢着笑容,越走越快几乎接近跑。
终于看到了这些天想念的人,
他靠在钢琴边,黄昏的光线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金边。
微卷的黑发被风吹乱,他随手拨了下,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
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得近乎锋利,可偏偏眼神温柔,像藏了一池春水。
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袖口挽起的小臂线条流畅,青筋微微凸起,充满力量感却又格外好看。
当他转头看过来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唇角微扬,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柔光,让人移不开眼。
“言栀,过来坐。”
沈言栀小心翼翼坐过去,眼睛带着笑意的看着陈屿森,“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比赛结果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