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破镜难圆
皎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误会。
绪盟仇此时不在,会不会和她有关?皎然心道。
逐星冷冷道,“总归不算是什么利器,拿着防身也嫌碍事。”
她想到自己看见的那一幕,眼泪就要盈满眼眶,尽力忍着才没有落下泪。
步月的眼中灰暗无光,他觉得连呼吸都难受,勉笑道,“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再送你一把。”
逐星低了头去,半晌才说,“不要了,我不要了。”
步月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边坐着一个,皎然劝哪个都不对。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居然碰见了他们在吵架,她手足无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不要这样,师姐,你看,师兄他还受伤了。”
皎然的目光缓缓转向步月,示意他说两句好听的像以前一样哄哄她。
步月平日舌灿莲花,今日却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皎然打哈哈,干笑道,“我都好久没有见师姐了,想吃师姐常做的小酥饼了。”
皎然话刚说完,刀光一闪,吓得她几乎喊出声来,剑锋并没有横在步月的咽喉上,半途中朝上走,指着他的眼睛。
逐星突然道,“我问了你很多次,你为什么要骗我。”
皎然摸不着头脑,愕然道:“师姐,你别冲动……”
逐星厉声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皎然伸手就去拦剑,“师姐,同门可不能自相残杀,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先窝里斗?”
她和皎然对望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剑,“早知道,我就不该来,在会英客栈做个傻子不好么,为什么求师傅出来,你也不想我来对吗,这样一来,我们之间都难。”
“师姐,你在说什么啊。”皎然怕是她误会了什么。
步月目光闪动,“你要来,我原是很开心。”
有人这时拍了拍门,柔声道,“无人开门,我自己就进去了。”
绪盟仇见这诡异的气氛居然还能哈哈笑出声来,皎然就知道肯定和她拖不了干系。
她走到了逐星身边坐下,“妹妹不要生气了,步月前些时候都是天不亮就走了,谁曾想昨夜睡熟了,一觉睡到了天亮,这才被你撞见了。你就莫要生气了,他谁都不怕,就这样怕你,日日都只和我说几句话,你也该知足了。”
到了这种时候,绪盟仇还在挑火儿,说得皎然火冒三丈。
“你闭嘴!”逐星拿剑指着她。
皎然正慌乱,想要劝架时,步月挡在了逐星面前,“你不能杀她。”颇有几分要杀她,先杀他的决心。
逐星见此,冷笑,“你报恩以身相报,我是不是还得为你这种舍身取义的态度叫好?”
这下好了,事情更难办了,皎然无奈地看着步月,她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师姐也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女子。
皎然最佩服的就是绪盟仇了,只见她躲在步月身后,什么话也不说,能把二人离间至此,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你既许了她,为什么还来惹我,你回来的每一日,看着我,想的都是她么?”逐星问他。
他就是不答,将身后人护得结实。
皎然心急如焚,道,“师兄,你快解释给师姐。”
“你闭嘴。”他对皎然说,“还嫌不够乱。”
皎然本来见逐星师姐受委屈就着急,“还不是你跟她把事情搅得这么乱,回头我告诉阿娘,叫她好好教训你。”
说完又去哄着师姐,“师姐别生气啊,不是你想得那样,师兄他心里有你,你还不知道吗?”
皎然想到袖袋里常带的那块小镜子,对了,“师姐,你看这个镜子,是有一次师兄买给你的,被我夺下来用了,你看这镜子多好看,是师兄专门给你买的,上面的狐尾花是你最喜欢的花啊。”
她拿出来太急了,结果镜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皎然心中一寒,急忙蹲在地上去拼凑,一只手被碎片扎得流血了。
逐星扯住她的手,“别捡了,碎了就是碎了,拼回去,照出来的人也是碎的。”
皎然说不会的,“有专门修镜子的匠人,能把镜子修理得如从前一样。”
她将皎然扯起来按倒在一边的凳子上,“你不要插手了,这不是你能解决的。”
逐星凝视着手里的露华剑,目中已有泪滑落,“我同你说过,不管你那几年在外面如何,我都能理解你,当年你被赶出师门,我央求师傅师母同你一起走,你说外面世道太难,你护自己都难,若是我死了,你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你答应我,有一日你一定会回来。我那时想,既然我跟你走会成为你的包袱,那我就好好练功等你回来。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回来了你。但我等回来的,真的还是那个你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日你一定要娶妻,那一定会娶我,现在还做不做数?”
“作数,永远都作数。”他信誓旦旦。
然不思其反。
“可她和我们的誓言没什么关系。”他说。
皎然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那些此前看不清也不懂的男女之间的情愫,她作为局外人好像能理解一些了。
假如他不曾替她说话,假如他只是上前抱住她向她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师姐心肠那么软,纵使难过,她也会逼着自己原谅他。
逐星说,“你就没有丝毫歉意,或是新的誓言能哄骗哄骗我吗?”
他低眸,“我说的如果你不信,那还有什么用。”
“我很累,在你身边这些时候我委曲求全,你知道不知道我多难过,你以为我是傻子,你和她眉来眼去,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我只是前些时候喝多了酒,才会分不清,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儿女之情上,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个选择?”步月说。
听他说出这句话,逐星已无话可说,只苦涩一笑,慢慢地转过身去。
她将剑放在桌子上,“我既然求了师傅出来,总不能现在回去,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即刻返回门中,现在就这样罢了,彼此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了。”
她转过身去,眼圈已经红了。
刹那间,她捡起露华剑,手起刀落,斩断了头顶的珠帘,一颗颗珠子清脆地落在地面上。
“你我之间,有如此珠,不复从前。”
皎然眼见步月身后绪盟仇闪动着狡黠的笑意,心烦意乱。
步月笑了笑,笑得有些凄凉,“好啊,我说过只要你不再愿意,那我们就即刻结束。”
皎然叹息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话。
但是如今两人都已经很镇静,并没有方才的争执了,皎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绪盟仇道,“逐星姑娘还是不要乱跑了,否则出了意外,不光耽误步月的正事,还会让他分心。”
“不用你操心。”逐星说。
说罢就要出去,步月显然也是心乱如麻,又怕她惹出麻烦,道,“你先回房中冷静冷静,明日若你不气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我们没有什么好说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逐星脸上还是平静的,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皎然早间日头不大的时候出去的,现在回来已经是深夜了,她身上穿着套青紫色的高腰襦裙,发间绑了藕粉色飘带,是一身新的装束。
春末了,天已经完全不冷了。
现在一回来,身上却全是泥污、肘间、膝头已也被磨破,一身好好的襦裙被折腾得不像样子。
身上脏,头发也乱。
此时是绝不能惹她的,笑菊对韶枫道,“你去伺候公子就寝吧,公子问起来你就说皎然摔了一跤。”
“是。”韶枫偷笑。
皎然整个人看来就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箭。
韶枫走了后,笑菊过去舀了一瓢水,“皎然,来。”
她走过来,“笑菊姐姐……”
“你这是怎么了?”
皎然想把在府外的不顺心告诉笑菊,但师门中的事没一件可以告诉她的,于是她只说了回府碰见那位骄纵的程家娘子。
眉眼如画的尊贵小姐,偏跟她过不去,她处处忍让,本以为就过去了,可她刚走一步,她便唆使她那武功高强的侍女狠狠绊倒了她,她要起身,但肩膀上加注的一只手臂死死将她按倒在淤泥里。
检查完她身上无碍,笑菊镇定下来,笑道,“下回,你可得绕着道走。”
皎然冷冷地瞧着廊间一块硕大的玉珏,恨不得打碎它。
只因为它是益州都督送给穆衿的一件小礼物。
凤凰雏这次回来不仅带回了都督大人希望听到的有关长安的消息,还将益州都督的千金带了回来。
见皎然猫抓一样心烦,笑菊只好隔断她的视线,开解道,“益州都督程悯臻只有这么一个独女程鸢,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不能和主子硬着来,你说是不是?况且程家小姐前些时候,宴会上眼睛一直不离公子,公子又只顾着同我们说话,她估摸着是误会了你。不必担心,下次见了她,我替你解释解释,叫她不再为难你。”
说罢,她专门盯着皎然看了几眼,皎然却只是点了点头,不知心飘到了哪里去。
益州都督程悯臻和休屠都督柴瑜的镇国军是如今较为强大的两支,恰好益州都督又曾是休屠都督的得力爱将,当年叛军作乱,曾一度攻陷博州进行大肆抢掠。
元德三年,程悯臻带人设计携带战鼓百面,于洺河城西堤上猛敲猛打,军士高呼,造成千军万马之势,柴瑜率手下趁着判军惊慌失措时攻打,斩杀叛军八千余人。
其后叛军卷土重来,朝廷支援不足,为了解决粮草供应,程悯臻亲自带军从冀州一路穿过沧州分水陆两路为柴瑜运送粮草。
有了程的粮草,军队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向叛军进攻,柴瑜更是亲手刀斩叛将刘义达并将其头颅祭奠博州的亡灵。
二人多年来关系一直很好,即使在柴瑜被皇帝猜忌之时,程悯臻也没有和这位昔日同僚断了联络。
“不知道长史带她入府是要做什么?”皎然打听。
凤凰雏为休屠长史,皎然想也许除了自己,这府里没人知道他叫凤凰雏。
“说不定只是来休屠玩几天。”笑菊收拢眼中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