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废墟之下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简宁的膝盖上,她盯着导航上那个闪烁的红点——距离灯塔孤儿院旧址还有十五公里。周远专注地驾驶着那辆租来的SUV,偶尔瞥一眼后视镜。
“你确定是这条路?”简宁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色问道。柏油路早已变成了颠簸的土路,两旁杂草丛生。
“GPS显示没错。”周远调整了一下墨镜,“根据资料,孤儿院建在郊区山坡上,当年是为了让孩子们有‘清新空气和开阔空间’。”
简宁轻哼一声,那些宣传词现在听起来格外讽刺。她翻看着手机里昨晚查到的资料:“1999年那场大火后,这片地就荒废了。说是要重建,但所有开发计划都莫名其妙被搁置。”
“二十多年无人问津?”周远挑眉,“这不合常理。那块地至少值几千万。”
车子爬上一个陡坡,远处,一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废墟出现在视野中。简宁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从未到过这里,却感觉那些残垣断壁似曾相识。
周远将车停在路边隐蔽处:“我们最好步行过去。太显眼了。”
两人穿过一片灌木丛,来到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前。围栏上挂着“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但锁链早已被人剪断。周远轻松地撑开一个缺口。
“女士优先。”他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
简宁弯腰钻了进去,瞬间被一股阴冷气息包围。即使是在阳光下,这片废墟也散发着寒意。主楼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三层结构如今只有部分外墙还立着,像一具被解剖的尸体。
“小心脚下。”周远提醒道,“地板可能不稳。”
他们谨慎地踏入废墟。简宁的脚尖碰到一个半埋在灰烬中的玩具熊,它的塑料眼睛已经融化变形,却仍诡异地“注视”着来客。她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跟上已经走到前面的周远。
“看这个。”周远蹲下来,拂去一块斜插在地面上的木牌上的灰尘,“‘灯塔儿童福利院,成立于1985年’。”
简宁拍了几张照片,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个小房子似乎没怎么受损:“那是哪里?”
“可能是门卫室或锅炉房。过去看看?”
当他们走近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房子里晃了出来。简宁惊得后退一步,撞到了周远身上。
“私人领地!滚出去!”老人挥舞着一根铁管,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敌意。他看上去至少七十岁,左腿有些跛。
周远举起双手:“我们只是来参观历史建筑的,没有恶意。”
“历史建筑?”老人嗤笑一声,“这里是坟场!七个灵魂在地下哭泣呢!”他的目光移到简宁脸上,突然僵住了,“你...你是...”
简宁感到一阵不适:“您认识我?”
老人踉跄后退几步,像是见了鬼:“不可能...二十年了...那孩子应该死了...”
周远上前一步:“什么孩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人摇摇头,突然变得警惕:“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我母亲可能曾在这里工作。”简宁小心地说,拿出那张孤儿院老照片,“您认识她吗?”
老人眯眼看了看照片,表情更加怪异了:“林医生...你是林医生的女儿?”
简宁心跳漏了一拍——母亲婚前确实姓林。“您记得她?”
“记得?”老人苦笑,“整个孤儿院就她一个医生,对孩子们好得不得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但她不该带走你。那些人很生气...非常生气。”
简宁和周远交换了一个眼神。周远从钱包抽出几张钞票:“老先生怎么称呼?能多告诉我们一些吗?”
“赵伯。我在这里当了十五年门卫。”老人犹豫了一下,迅速将钱塞进口袋,“火灾那天我正好休假,不然也变成烤肉了。问完快走,这地方不干净。”
“您刚才说的‘那些人’是谁?”简宁追问。
赵伯紧张地环顾四周:“资助孤儿院的‘大善人’们...他们经常深夜来访,带走一两个孩子做‘体检’,第二天送回来。孩子们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周远问。
“更安静,更聪明...但也更冷漠。”赵伯搓着手臂,仿佛感到寒冷,“林医生不喜欢这样,她开始记录每个孩子的变化,还和院长吵过几次...后来她就辞职了,带着你消失了。”
简宁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耳垂,那个黑痣所在的位置。林小满...她脑海中闪过那张婴儿照片上的名字。
周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转移了话题:“火灾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意外吗?”
赵伯的表情变得阴郁:“官方这么说。但我知道那天晚上院长接待了几个访客...凌晨就起火了,没人逃出来。”他盯着简宁,“除了你。他们都说你和你妈妈在那之前就离开了,但我知道火灾前一晚你还在这里。我亲眼看见你被带去做最后一次‘体检’。”
简宁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旁边的墙壁。她没有任何三岁前的记忆,母亲总说她小时候发过高烧,记忆受损了。
周远扶住她的肩膀:“赵伯,这地方还有没被烧毁的部分吗?比如地下室?”
老人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头:“主楼下面有个地下室,入口在后院那棵大树旁边。但那里很危险,随时可能塌方。”
“谢谢,我们就看看。”周远又塞给他一些钱,“今天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赵伯摆摆手,蹒跚着走回小屋,“趁天黑前离开。这里的夜晚...不太平。”
——
后院杂草丛生,那棵枯死的老橡树像一具骷髅般矗立着。树旁的地面上有个微微凸起的混凝土结构,上面覆盖着锈蚀的铁门,被一把大锁锁住。
周远从背包里掏出工具:“让我来。”
不到一分钟,锁应声而开。铁门沉重异常,两人合力才勉强推开一条够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
简宁打开手机闪光灯,照亮了向下的水泥台阶。台阶尽头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我先下。”周远试了试台阶牢固程度,“跟紧我,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撤退。”
台阶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咯吱声。简宁数到第三十七级时,终于踏上了平地。灯光照出的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摆放着几排金属架,上面堆满发霉的文件夹和玻璃器皿。
“这里不像普通地下室...”简宁走近一个金属架,擦去玻璃瓶上的灰尘,标签上模糊可见“血清样本-7号”字样。
周远在检查文件:“这些是医疗记录...1992年到1999年的。大部分都烧毁了,但剩下的足够吓人。”他抽出一份相对完整的文件夹,“看这个——‘认知能力增强实验,第三阶段’。”
简宁凑过去,看到一份测试记录表,顶部写着“受试者编号:LXM-14”。测试项目包括记忆力、反应速度、疼痛耐受力等,每一项都有详细数据记录。
“LXM...”简宁声音发颤,“林小满的缩写?”
周远严肃地点头,继续翻找。在一个锁着的金属柜后面,他们发现了几张保存较好的照片——一群孩子排成一列,卷起袖子接受注射。照片一角,一个年轻女性站在旁边记录数据。简宁认出了那双眼睛:是母亲。
“上帝啊...”她捂住嘴。
周远突然拉住她:“听!”
楼上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立刻熄灭了灯光,屏息静气。
“...检查完了,没人。”一个粗犷的男声说道。
“我明明看见有车停在附近。”另一个声音回答,“继续搜,特别是地下室。”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远拽着简宁躲到一个大型设备后面。黑暗中,简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震得耳膜生疼。
一束强光扫过他们藏身的位置,停在了几秒钟前他们站的地方。
“锁被撬开了!”男人吼道,“有人来过!”
“检查那些档案少了没有!”另一个命令道。
简宁感到周远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他的掌心潮湿冰冷,但握力坚定。两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听着搜查者在附近翻找。
“好像没少什么...等等,这里的灰被动过!”
强光再次扫来,简宁屏住呼吸。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在死寂的地下室里,那嗡嗡声如同惊雷。
“下面有人!”
周远当机立断:“跑!”
两人冲向台阶,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和沉重的脚步声。简宁几乎是飞上了楼梯,周远紧随其后。当他们冲出铁门时,两个穿黑衣的男人正从主楼方向奔来。
“分开跑!老地方集合!”周远推了她一把,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成功引开了追兵。
简宁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树枝抽打在脸上也顾不上疼。她听到身后有人追赶,但不敢回头看。当终于翻过栅栏冲到车前时,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周远五分钟后才出现,额头有一道血痕,衬衫被扯破了一块。
“你受伤了!”简宁惊呼。
“擦伤而已。”周远喘着粗气发动车子,“系好安全带,我们得赶快离开。”
车子咆哮着冲上公路。后视镜里,两个黑衣人站在路边,阴沉地盯着他们远去。
——
回程路上,简宁检查了周远的伤口。“需要消毒。”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
“医生就是方便。”周远勉强笑了笑,但眼神依然警惕,不时扫视后视镜。
“那些人是谁?”简宁边为他清理伤口边问。
“不确定,但他们不是普通保安。”周远皱眉,“身手太专业了,像是受过训练的。”
简宁想起赵伯的话:“会不会是那些‘大善人’派来的?”
“很有可能。”周远点头,“我们得小心了。他们肯定记下了车牌号。”
天色渐暗,雨点开始敲打挡风玻璃。简宁翻看着手机里拍下的档案照片,虽然大部分都模糊不清,但几个关键词反复出现:“基因编辑”“认知增强”“副作用监测”。
“周远...”她声音颤抖,“你觉得他们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周远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们会查清楚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SUV突然从侧道冲出,险些撞上他们。周远猛打方向盘才避开,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半圈才稳住。
“抓紧!”他踩下油门,黑车紧随其后。
两辆车在雨中展开了危险的追逐。周远不断变换车道,试图甩掉对方,但黑车如影随形。在一个急转弯处,黑车突然加速,狠狠撞向他们后保险杠。
简宁尖叫一声,身体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周远咬牙控制着方向盘,车子几乎要失控滑出路面。
“他们要逼停我们!”他吼道,突然急转驶入一条狭窄的岔路。
黑车因为惯性冲过了路口,等它倒车回来时,周远已经拐进了一条隐蔽的小道,关闭车灯躲在一片树林后。两人屏住呼吸,看着黑车缓缓驶过,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不能回你公寓了。”周远低声说,“他们可能跟踪我们一整天了。”
简宁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自己手机有一条新消息。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
「停止调查,除非你想和你母亲一样。」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周远瞥见信息,脸色变得铁青。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他重新发动车子,“我有个朋友在城郊有套空置的公寓。”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简宁望着那些模糊的光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仅是对那些追踪者的恐惧,更是对自己身体里可能隐藏着什么的恐惧。
那些实验...那些注射...如果她真的不是普通的“简宁”,那么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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