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跟你们走

雨漫出院那天，BJ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暴雨。

沈嘉诚撑着伞，看秦雪然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进出租车。雨漫的小脸埋在她颈窝里，手上还留着留置针的淤青。三个月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带女儿回家。

“爸爸快点！“雨漫从车窗里伸出小手。沈嘉诚正要上车，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林世杰“三个字让他的胃部抽搐了一下。

“你接吧。“秦雪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反正淋湿的又不是我。“

暴雨中的通话断断续续。“沈总监...董事会决议...你暂代亚太区负责人...“林世杰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明天上午十点...视频会议...“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沈嘉诚看着妻女在雨幕中逐渐模糊的轮廓，突然做了个决定：“林总，我需要两周居家办公。我女儿刚出院，医生说要密切观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理解。“林世杰最终说，“不过有件事你得知道——蓝海科技今早宣布收购科威集团，用的正是我们被盗的客户数据。“

沈嘉诚握伞的手一紧。雨水顺着伞骨流进他的衣领，冰凉刺骨。

“马志远的调查有新进展吗？“

“很复杂。“林世杰压低声音，“监察部发现他账户有来自蓝海的汇款，但他说是栽赃。对了，张明昨晚车祸住院，情况不太好。“

挂断电话，沈嘉诚在雨中站了很久。张明的警告短信浮现在脑海：小心林世杰。而现在这个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偏偏在此时出了“车祸“。

回到家时，雨漫已经在儿童房睡着了。秦雪然正在厨房熬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是工作的事？“她头也不回地问。

沈嘉诚脱下湿透的外套：“我得暂代亚太区负责人。“

陶瓷勺碰到锅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秦雪然的肩膀微微发抖：“然后呢？又要开始凌晨回家，周末开会，视频电话打断每一顿晚餐？“

“这次不一样。“沈嘉诚从背后环住妻子，“我申请了两周居家办公。周主任不是说雨漫需要定期复查吗？我陪你们去。“

他感到秦雪然的身体渐渐放松。“真的？“

“真的。“沈嘉诚吻了吻她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发顶，“不过明天有个重要视频会议...“

秦雪然突然转身，勺子上的米汤滴在地板上：“我就知道。“

“就在书房，两小时，我保证。“沈嘉诚急忙补充，“之后我们带雨漫去公园，医生说适当运动对肺功能恢复有帮助。“

夜深人静时，沈嘉诚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电脑屏幕的冷光下，他再次翻看小王发来的证据。在一份被马志远删除的邮件备份中，他发现了令人震惊的内容——林世杰的私人邮箱曾与蓝海科技CEO有过多次联系，时间远早于系统崩溃事件。

“果然有问题...“沈嘉诚正要深入查看，突然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雨漫抱着兔子玩偶站在门口，小脸惨白：“爸爸，我难受...“

沈嘉诚一把抱起女儿，触手滚烫。体温计显示39.2度，雨漫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秦雪然一边给周主任打电话，一边熟练地收拾住院用品。

“可能是术后感染。“周主任在电话里说，“直接来医院，我通知急诊准备床位。“

去医院的出租车上，雨漫昏昏沉沉地靠在沈嘉诚怀里。秦雪然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突然说：“明天的会议怎么办？“

沈嘉诚用下巴蹭了蹭女儿发烫的额头：“取消。“

急诊科的流程他们已经无比熟悉。护士们看到雨漫都露出心疼的表情：“小漫又来了？“抽血时雨漫没哭，只是紧紧攥着爸爸的手指，这让沈嘉诚心里更疼。

凌晨三点，雨漫终于输上抗生素睡着了。秦雪然蜷缩在陪护椅上，眼底一片青黑。沈嘉诚给她披上外套，悄悄走出病房。

医院天台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沈嘉诚拨通林世杰的电话，对方秒接。

“我女儿术后感染，明天会议取消。“

“理解。“林世杰的声音异常清醒，“正好有突发情况——马志远刚刚在调查中突发心脏病，送医途中透露了些事...关于蓝海科技真正的话事人。“

沈嘉诚的心跳加快了：“是谁？“

“电话里不方便说。明天下午能来公司一趟吗？监察部的人也在。“

挂掉电话，沈嘉诚收到小王发来的消息：【沈总，查到林世杰去年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资金流向很可疑。另外张明醒了，说要见你】

沈嘉诚回复：【安排可靠的人守着张明，别让任何人接近。明天下午我去公司】

回到病房，秦雪然正用湿毛巾给雨漫擦脸。看到丈夫进来，她疲惫地问：“处理好了？“

“嗯。“沈嘉诚接过毛巾，“你睡会儿吧。“

秦雪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刚才说取消会议，是真的吗？“

沈嘉诚望向窗外泛白的天色。雨漫在梦中咳嗽了几声，小脸皱成一团。

“真的。“他轻声说，“今天哪都不去。“

上午十点，沈嘉诚正在帮雨漫喝药，视频请求的提示音还是响了起来。他正要拒绝，发现发起人是技术部小王。

“沈总，出大事了！“小王的脸挤满屏幕，“监察部刚刚带走了财务总监，林总下令封存所有服务器！还有...“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小王的声音变得急促，“有人进我办公室了，那些资料在共享云盘'康复计划'文件夹里——“

视频戛然而止。沈嘉诚再拨回去，已是无人接听。

秦雪然站在病床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雨漫的被角：“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沈嘉诚调出云盘，输入密码。数百份加密文件正在传输，进度条缓慢爬升。他抬头看向妻子：“还记得张明吗？那个被栽赃的前CTO。他现在医院躺着，可能知道真相。“

“所以？“

“所以有人不想让他开口。“沈嘉诚握住秦雪然冰凉的手，“小王刚才可能也被带走了。雪然，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是犯罪。“

雨漫突然在睡梦中哭起来。秦雪然甩开丈夫的手去安抚女儿，背影写满失望：“每次都是这样。总有更重要的危机，更迫在眉睫的事情...“

传输完成的提示音在此刻响起。沈嘉诚点开最新解密的文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林世杰与蓝海科技签署的秘密协议扫描件，日期正是系统崩溃前一天。协议显示，林世杰协助蓝海获取客户数据，换取合并后新公司25%的股份。

“雪然，你看这个。“沈嘉诚把平板电脑转向妻子，“整个事件都是林世杰策划的。他利用我和马志远的矛盾转移视线，实际上他才是内鬼。“

秦雪然扫了一眼文件，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所以呢？你要去当英雄揭发他？雨漫的CT检查两点开始，医生说这次要评估是否需要用激素治疗。“

沈嘉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机又响了，是林世杰发来的定位——北京协和医院国际医疗部，附言：马志远想见你，关于你女儿的病。

“这太巧了...“沈嘉诚喃喃道。他查看张明所在的医院，赫然也是协和。

秦雪然把退烧药重重放在床头柜上：“什么太巧了？“

“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沈嘉诚飞快地穿上外套，“雪然，我必须去趟协和。马志远和张明都在那里，他们可能掌握关键证据。“

“那雨漫的检查呢？“

“我三点前一定赶回来。“沈嘉诚亲吻女儿滚烫的额头，“这次我发誓。“

协和医院国际医疗部的VIP病房区安静得令人窒息。沈嘉诚在护士台询问马志远的病房，护士却告诉他：“马先生今早已出院，您是今天第五个来问的了。“

第五个？沈嘉诚背后沁出冷汗。他转身走向普通住院部，却在电梯里遇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林世杰。

“沈总监？“林世杰西装革履，手里拿着果篮，“听说你女儿住院了，特地来看看。“

沈嘉诚的肌肉瞬间绷紧：“马志远在哪？“

“突然改口供，被带去监委了。“林世杰按下电梯按钮，语气轻松，“对了，技术部那个王工程师涉嫌商业间谍罪，刚被警方带走。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电梯停在12楼。沈嘉诚突然按住开门键：“张明在哪个病房？“

林世杰的笑容僵了一瞬：“谁？“

“张明。前天出车祸那个前员工。“沈嘉诚紧盯对方的眼睛，“林总不是消息很灵通吗？“

电梯门缓缓关闭。林世杰整理了下领带：“沈总监，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董事会明天投票决定亚太区正式负责人，我希望看到你出席。“

“我会去的。“沈嘉诚松开按钮，“带着所有证据。“

走出电梯，沈嘉诚立刻给秦雪然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他在住院部查询处得知，张明今早已被转入ICU，禁止探视。

“病人出现急性肝衰竭，疑似中毒。“护士小声告诉旁边同事，“真奇怪，昨天各项指标还挺稳定的...“

沈嘉诚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狂奔出医院，拦下出租车：“BJ儿童医院，快！“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财经新闻：“蓝海科技今日股价暴跌，有消息称其即将收购的科威集团客户数据涉嫌非法获取...“

沈嘉诚不断拨打秦雪然的电话，始终无人应答。当他冲进儿童医院时，走廊上的电子钟显示14:50。雨漫的病房空空如也，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药。

“沈雨漫家属？“护士站的护士叫住他，“孩子突然抽搐，送抢救室了。您夫人让我转告您...“护士递来一张纸条，上面是秦雪然潦草的字迹：这次不用选择了，我们放过你。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沈嘉诚跪在走廊上，手机从指间滑落。屏幕上，小王最后发来的消息刚刚完成解密：

【沈总，林世杰在儿童医院有眼线，小心您女儿的病历被动手脚。马志远说雨漫的病理切片可能被调换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嘉诚抬头，看见林世杰带着两个保安走来，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沈总监，董事会提前开始了，专车在楼下等您。“

沈嘉诚缓缓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好，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