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异常状态

昊天，震旦的经纬之城，它不像是首都【太微】那般传统肃穆，也不像建设在轨道环上的城市【白玉京】那般被科技的味道填满。

它处在一个兼而有之的状态。

太极八卦被融入城市的立体交通基地中，混合着石墨烯浇筑的12大道上矗立着内置空气净化装置的碳纤维灯柱，灯柱上方，光的粒子在约束下编织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轮廓。

朱雀大道的枢纽站内，超导悬浮车正沿着轨道无声滑行，车站旁边的广场上商铺林立，如果从空中看去，所有的商铺恰好呈现出一幅《姑苏繁华图》的轮廓；逛街的小姐姐看好某件服装店展示出的独特的服装样式，便直接用手敲敲店铺的墙面，谈好价格，店家便将衣服的编程代码导入小姐姐衣服的存储器中，可编程物质在几秒内就能让顾客换上新衣。

在她们的脚下，智能的地砖将人行走的数据和车辆数据一起倒入城市数据网内，协调着城市的交通，而在更下方，108跟表面闪烁着玄武图案的巨大柱子遍布昊天的地下空间，闪烁着量子比特跳跃的光芒。

而人们抬头望去的话，能看到诸多高大但是却不让人感到窒息的建筑，铺了可编程物质的建筑物表面不仅能滤光，吸收二氧化碳，还能变出诸多赏心悦目的图案。

而这诸多的高大建筑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大概就是那些负责给全市的飞车和其他设备充电的远程充能塔了。

其中一道远程充电的波束，从一座塔上，连接到郭熵崖三人乘坐的飞车上。

此时此刻，车厢内充斥着一种淡淡的蓝色荧光，那感觉，让郭熵崖想起了水族馆里的光。

在这种淡蓝色的荧光中，南宫昭衡那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淡淡的红色，就有点显眼了。

郭熵崖盯着南宫的那双眼睛，看到了他眼中仿佛瞄准镜一样的同心圆和十字，忍不住问：

“这不是你…..真正的身体，是么？”

“哈，看到仿生处理器运转散热的时候产生的红光了是吧，”南宫昭衡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是仿生身体，没办法，我再想来找你，我现在本体在的地方，几个小时以内也赶不回来了。”

“你在远程控制？”郭熵崖脸上露出些许古怪。

“是的。”

“那你刚才，居然还吃了一碗面条？”郭熵崖忍不住问。

他自己又不是没远程控制过仿生人，在上个学期的【地月系内远程施工】基础上他就控制过，仿生人哪里有什么……

“新型仿生人，还没投放市场呢，他能把吃美食带来的所有感官数据都同步给我。”

“好吧。”郭熵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曦和卫这一代的司晷令，总得多少有点资格能用用最新型号吧？“

“说到这一点，你们能至少先告诉我一下，为什么曦和卫，整个联邦最大的非军用网络安全机关的负责人，这一代的司晷令，会带着一个烛龙使，亲自来找我么？我这是卷入了什么特大网络案件？”

郭熵崖先把问题问了出来。

在经历过最初的一点点慌乱，快速平静下来以后，他已经把过去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复盘了一遍---课堂上的异常，回家过程中的异常，已经都被他和后面的事件连在了一起，他已经知道这事小不了了。

不过问题是，有多大呢？

听完郭熵崖的问题，南宫昭衡透过仿生人的眼睛打量着郭熵崖，突然，他说：

“弥鞘，我们能确认所有的信号和线路都没有问题么？“

白弥鞘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后座竖起了大拇指。

“不久之前，我们阻止了一起针对联邦一处科研设施的网络攻击，攻击的目的是测试他们最新的一些程序，攻击者其中的一个人—很遗憾，已经被消灭了，而另一个，被你击退了。”

“悖论贤者…….他们派出悖论贤者，我猜，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定很重要。”说着，郭熵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悖论贤者（Paradox Oracle），大洋联盟（The Oceanic Alliance）最精锐的网络和意识黑客所持有的头衔，他们服务于大洋联盟的黑客情报机关【提修斯】，在震旦，与他们对等抗衡的，就是曦和卫四部中的【烛九阴】。

悖论贤者的由来……

“他们不完全存在于肉体之中，也不完全存在于网络之中；在网络中的时候，他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消失的时候就像屁消散在风中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他们存在过的臭味，”南宫昭衡丝毫不掩盖他对于悖论贤者的厌恶，“他们存在，又不存在，是的，大洋联盟派悖论贤者来，涉及到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我现在没法和你说的程度。”

郭熵崖挑了挑眉毛，南宫看到以后笑了笑，继续说：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的攻击失败了，而在被消灭的那个攻击者逃跑的时候，他向网络的某处发送了一个数据包，这个数据包中含有他窃取到的有限外围数据，以及他用来攻击我们的保密网络的一件工具。“

看到郭熵崖不为所动，南宫笑了笑，继续说：

“我们知道，因为那个数据包是随机发送的，他把数据伪装成记忆备份数据包随机发了出去，躲避我们的检查，但是那个人的同伙，那个悖论贤者有办法找到那个数据包，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你被找上的缘故。“

郭熵崖回想了一下课堂上的异常，后来管家程序的异常，脸上忽然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他看着南宫说：

“大洋的特工，把数据包随机发向了一个地址……….等一下，我从社区下载的那个记忆包？我就那么倒霉？”

南宫耸了耸肩，说：

“在没有进行进一步深入调查前，目前没有被推翻的结论确实是这样的---你当时上课的时候，偷偷从寒武纪社区下载一段记忆，那个数据包顶掉了原来的数据，被你下载下来了。”

“那些数据，在我的记忆里？”郭熵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还在你的管家程序里，”南宫说着，竖起两根手指，然后弯下一根，“准确的说，是一半的数据，被转化成了记忆数据，在你的记忆里，在你的大脑内被存储着。”

“那为什么我没感觉我多出任何记忆，还有另一半呢？”

“暂时保密”

“保密？”

“对，保密，我们到了。”

随着南宫昭衡话音落下，三人乘坐的飞车进入昊天市空中航道的第9层，然后径直冲着一幢大厦的外墙冲了过去。

郭熵崖被这一幕吓得手微微抖了一下，不过撞的碎屑飞溅的场景并未发生，他们乘坐的飞车像是水滴融入一池水一样“钻”了近建筑物内部，然后被一阵蓝光抓住，向地下下降。

飞车很快进入地下，沿着旧时代的地铁线路开始飞快移动的时候，南宫突然指着墙壁上的一些管道问：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郭熵崖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略带迟疑的说：

“呃，管道？”

南宫昭衡盯着郭熵崖看了几秒钟，似乎是想从郭熵崖的脸上看出什么更深层的信息，过了一会，他才移开了视线，说：

“如果说隐私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的话，那么这里，无疑是价值最高的藏宝库之一。”

“人们备份的思绪，记忆，某些激烈的情感，昊天市几乎你所能想想到的在网络上流动的一切，都会流经这里，”一直没说话的白弥鞘开了口，“确保这些宝贵的数据，不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就是曦和卫的职责之一。”

“欢迎来到曦和卫在昊天的驻扎点。”

郭熵崖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显露，他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但是他的内心实则已是惊涛骇浪，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来到了很多震旦人一生都没可能来到的地方，而是因为，他看到的根本不只是管道。

他看到那管道中有光在闪烁，流动，而在那流动的光中，他看到了很多凌乱的其他场景：

他看到一双手正操纵着一台机械，将另一台破损的机械用纳米虫还原成原材料；

他看到100多年前上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士兵，坐在一片海滩上烧毁着书信；

他看到在太阴上工作的工人，在地上用脚踩出一句脏话；

他甚至隐约看到了上个星期他自己在某个商店买汽水的画面……

【那是那群新世代的家伙才有的能力，为什么旧世代的我现在居然能……】

郭熵崖压抑着心中的惊讶，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而与此同时，在白弥鞘和南宫昭衡二人通过车内的有线线路连接的保密脑联回路中：

【弥鞘，他能看见】

【啊，虽然这小家伙的心性是真不错脸上掩盖的很好，但是他那没经过训练的脑电波逸散….挺可爱的】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理论上来说，不可能】

郭熵崖不知道，他旁边这两个人其实比他更惊讶。

南宫昭衡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得力下属说的是对的---这是理论上来说不可能的事，HUNCH这样的协议能让使用者的意识在网络中强制解离现实的枷锁，是很厉害没错，但是……

南宫昭衡知道，直接即时用肉眼“看”到数据的流动这事儿，对于旧世代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

从最初的脑机接口BMI开始，人类就开始和机器“沟通“，进化到了现今新世代人类能使用的几乎无障碍的超高速人机信息交换。

不过，关键词是“几乎“和”超高速“，而不是“完全无障碍”和“绝对实时”，这中间，不管速度变得有多快，总是存在一个转换过程的。

毕竟，人脑的信号，人的意识的“编程方式“，人类的”源代码“，和机器的代码运行方式，是不一样的。

旧世代人类的大脑，按理说，是没有办法快速的看到已经转换成机器语言的记忆数据的---它们不像新世代的大脑，缺少幼儿时期就植入的转换机关和其他配套手段。

【所以，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但是我有种感觉，这一系列事件中的偶然的成分，可能没有那么多…….】

想到这，南宫昭衡暂时停止了和下属的对话，脸上略带一丝阴沉的，注视着车辆向着地下深处的基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