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章 求医
青溪县城外,官道旁支起几间草棚,粗木为柱,茅草覆顶。
棚下三五张方桌,几条长凳。
茶博士肩搭汗巾,提壶奔走,为过往行人斟茶倒水。
几个脚夫蹲在棚角,捧着粗碗牛饮,汗珠顺着脖颈滚落。
驿站门前拴着几匹瘦马,毛色杂乱,低头啃食槽中草料,不时甩尾驱赶蝇虫。
城门外市集上人声鼎沸,挑担的货郎、叫卖的商贩、挎篮的妇人挤作一团。
青石板路被踩得油亮,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布幌子在风中翻卷。
肉铺案上挂着半扇猪肉,血水滴滴答答。
铁匠铺里炉火熊熊,锤击声叮当不绝。
街角贴着官府的悬赏告示,纸色泛黄,墨迹犹新,画着个虬髯大汉。
几个闲汉围拢指点,议论纷纷。
东侧日铸岭古道蜿蜒入山。
偶有樵夫负薪而下,或香客执杖而上,身影渐次隐没于苍翠之中。
山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鹧鸪啼叫,悠长凄清。
赵笈替身化作的少年道士立在茶棚外。
青布道袍洗得发白,背负长剑,面色冷峻。
他目光扫过市集喧嚣,缴纳了入城费,径直入城。
想起那日龙女猜测,幕后黑手躲在官府,借助官气遮蔽天机。
他双目微眯,眼底泛起一层青芒。
城池上空浊清交织。
市井处腾起灰白炊烟,东门茶肆飘着淡黄茶气。
西北角却有一道绛紫官气笔直冲霄,如伞盖般笼罩。
那紫气中隐现獬豸虚影,正是县衙独有的刑名之气。
循气而行,赵笈来到青溪县衙门前。
仪门前两尊石狴犴,虽是死物,在赵笈眼中却口喷赤红煞气。
他左右看了看,此刻县衙内外进出行人甚多,倒是不便闯入。
于是寻了对面一间茶楼,准备等到晚上再去一探县衙。
赵笈挑了临窗位置,竹帘半卷,正对县衙仪门。
跑堂端来茶壶,茶汤却是上好的雪芽,白毫在沸水里舒展如银鱼。
赵笈端起茶盏,感受口舌之间苦涩。
心中却是思量:“若说整个青溪县,官气最重的地方,当属青溪县衙。只是这里每日人进人出,幕后黑手隐藏此处,只怕不易。”
门前忽起骚动,赵笈顺着声音望去。
四名捕快按刀而入,为首者面如重枣,腰间铁尺磨得锃亮。
茶铺掌柜忙迎上去:“郑班头辛苦,今日还是老规矩?”
那郑班头将刀鞘往桌上一顿:“沏壶浓茶,弟兄们还要去寻大夫。”
“可是县尊公子的病......”掌柜压低嗓子。
郑班头闷哼一声:“三日前从日铸岭回来便昏迷不醒,城里的郎中瞧了个遍,连红兴府请来的名医也束手无策。”
掌柜命人给郑班头上茶,低声说道:“莫不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郑班头眉头微挑:“陈掌柜,莫要胡说。”
掌柜陪笑道:“小的多嘴。”
郑班头拉住要转身离去的掌柜,皱眉问道:“掌柜的刚才话里有话,不妨说完。”
掌柜凑近:“小人也是瞎猜测。半个月前,陈家巷陈安顺家老三,也是突然昏迷。陈家后来请了朝阳观的道长,说是冲撞了邪祟。”
掌柜退下后,郑班头端着茶碗怔怔不语。
手下低声问道:“头儿,这事情确实邪门,要不派人去朝阳观问问。”
郑班头犹豫片刻,摇头道:“县尊让我们寻大夫,别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郑班头武人的直觉,让他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警惕转头,却见一位略带稚气的少年道士,双目炯炯看着他。
“这位道长有何见教?”郑班头眯起眼睛。
久在官场的郑班头,知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并未因为赵笈年轻而看轻,主动开口道。
赵笈青布道袍无风自动:“贫道白玉蟾,方才不小心听到班头和掌柜对话。贫道略通岐黄之术,或可一试。”
捕快们哄笑起来,有个年轻的捕快按着刀柄:“江湖术士也敢......”
话音戛然而止。
赵笈左手虚按,桌上茶壶竟凌空浮起,壶嘴倾泻的茶汤在半空凝成一道水剑,须臾间又散作漫天雨露,点滴不沾众人衣襟。
年轻捕快手中茶碗当啷落地。
赵笈掸了掸衣襟,茶楼里静得能听见铜壶余沸的咕嘟声。
郑班头见赵笈露了手不俗道术,立马神色变得恭敬不少。
知晓眼前道士,不是那种修野狐禅的乡野术士。
眼前道士看着年轻,焉知不是修行高深,返老还童。
于是上前恭敬道:“道长莫非是在朝阳观修行?”
赵笈摇头:“贫道云游四海,并非朝阳观出身。”
郑班头看着赵笈,神色犹豫。
若是来历不明的道士,私自带回县衙,治不好小衙内,他还要吃怪罪。
何况,眼前道士虽然道术不俗,但修道和治病,还是有区别的。
赵笈似是知晓郑班头疑惑,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金色香丸。
正是佛门凝聚香火之力而成的香丸。
他双掌一合,香丸竟在掌心化作金粉,随他吹气成雾,直扑郑班头。
郑班头骇然起身,却觉对面一股磅礴之力,压得他起身不能。
随着雾气进入体内,郑班头顿时感觉浑身暖流涌动。
“这是...”郑班头话音未落,猛地扯开衣襟。
左肩处三年前追捕江洋大盗时留下的暗伤,竟然无药自愈。
“带我去见你们县令,若真医不了,也怪罪不了你。”
赵笈微笑看着郑班头。
佛门香丸中香火之力,郑班头吸纳不了,但香火之力入体,却可治愈他体内暗疾,取信于他。
郑班头这才信了眼前少年道长,果非凡俗。
赵笈随郑班头踏入县衙仪门。
县令施愚山心忧儿子,在后院听闻郑班头请来名医,连忙传唤。
当看到所谓名医,竟然是一名年不足二十的少年道士,施愚山顿时心中愠怒。
郑班头连忙开口:“县尊,这位白道长医术高明。属下三年前留下的暗伤,几乎不药而愈。”
言外之意,这真不是我随便找了人来应付差事。
这位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二人说话之际,赵笈也在仔细端详施愚山。
就见此人头顶青气如华盖,其中隐现一丝赤芒,恰似青龙颔下含珠。
那青气时而凝作一团,时而舒展如云霞铺锦,显是刑名之气中暗藏腾达之机。
赤芒虽细,却如烛照幽潭,分明是官星耀彩之相。
印堂如覆舟,赤气贯天庭。
主四十岁后掌印绶,封疆大吏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