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洪水。
第六章：洪水。
嘟嘟~
“喂？”
“尹老师，是我，林铭。”
“好好养病，我到了学校就替你请假，你先休息……”
“尹老师，我的病不是问题，我想直接去学校。”
“现在？”
“对！”
须臾，
刚离开旅馆不久的皮卡调头归来。
尹老师推开车门：“上车。”
砰~
林铭关门。
轰~
在引擎的怒吼声中，车外两边的景色，飞快倒退。
地势逐渐变高……
汽车跨过金门大桥！
穿过繁华的市区！
朝着远处的山峰飞速驶去！
雾城大学，就矗立在全市七个山峰之一的山顶上，远眺整个风景优美的雾城湾区和金门大桥，俯瞰雾城华埠。
林铭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前方华丽的欧式尖顶建筑，那是雾城大学的入口处！
他人生的转折点。
引擎缓缓熄火，车停了下来。
来米国高校的大夏留学生很多，但最后真正回去的却寥寥无几。
尹老师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欧式建筑，他神色复杂：“这就是雾城大学……”
“下车吧！”
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走出校园，或是金发蓝眸，或是黑肤卷发，与林铭擦肩而过。
凉风吹拂间，各国各地的年轻声音汇聚在一起，一片嘈杂中，夹杂着万物竞发的勃勃生机。
自己曾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当然，
现在也是！
林铭往寝室楼的方向走去，走在那条，自己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上……
绕过喷泉，穿过草坪，途经塔楼，直到那座高大的寝室楼，出现在林铭的眼前……
林铭上了二层，在一间寝室门前掏出钥匙……
咔嚓，
嘎吱~
门开了。
“大夏人。”
“开门前先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素质。”
一道嘲讽的声音，在寝室内响起：“这也是你到米国后，要学习的第一件事！”
他肤色黝黑，个子只到林铭肩膀。
阮志安。
南裔，
林铭的室友……
曾经南越试图做整个南半岛的霸主，结果却被大夏一个大鼻兜，扇得眼冒金星。
身为南越人，
阮志安对这名大夏室友的厌恶，毫不掩饰：“现在距离新生报名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小时，你迟到……”
咕噜咕噜~
林铭拖着行李箱，径直来到了自己的床位，从头到尾也没搭理对方。
阮志安神色难看，他一把拽住林铭的行李箱：“喂！”
“夏国人，我在和你说话。”
“你聋了吗？！”
啪！
巴掌已经狠狠抽在阮志安的脸上，留下了五个红指印。
他整个人都懵了：“你，大夏……”
不等他话说完，就又被一拳直接干翻。
上辈子，林铭和这位南南裔室友就常常这样“交流感情”，如今不过是重来一遍而已。
“住……啊！住手！”
“你，你会后悔的！”
“你等着……”
“等着滚出雾城大学吧！！”
…
阮志安逃命般冲出了寝室。
和南裔室友的“友好交流”，让心中的郁气疏解不少，可那份已经失败两次的考核，依旧横亘在他胸中。
躺在床板上，林铭盯着天花板，一阵失神……
顺手将床上的几张报纸，盖在了自己脸上。
【“NO!!!”】
【短促的哀嚎声一闪而逝，大批警察瞬间和大火融在一处！】
【轰隆~】
【雄浑的气浪，呼啸着冲向了半空中，松灰鹰直升机带着黑烟，无力的向着火海坠落……】
那场人生最后的盛大焰火，再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考核，
考核。
这该死的考核！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难道自己的未来，依旧要走到那条绝路上吗？
“嗯？”
忽然，
林铭皱起了眉心，
他将报纸举起，目光逐字逐句的阅览着上面的内容。
米联社报道：夏国大江下游地区，水位持续高涨，气象专家表示，今年夏国大江的汛期，可能会异于往常……
雾城记事报：大夏南方积雨云堆积异常……
新乡时报：夏国极有可能迎来前所未有的洪汛……
哗啦~
报纸滑落……
大洪水。
百年一遇的大洪水！
就是这场洪水……
浊浪滔天！暴雨肆虐！大片的田地沦为泽国！
一处处堤坝被洪峰冲溃，无数身影在洪水中挣扎，哀嚎……
林铭眼前一阵恍惚，
那是一个山村。
那年，二叔赤脚坐在门口的竹椅上，闷头吧嗒着旱烟。
【咄咄~】
在门槛上敲了敲烟袋锅，他闷声下了决断。
【“让娟儿下学吧，到底是个女娃……”】
【“虎子还小，犯不着急，这娃虎头虎脑，一看不是上学的料。”】
【“小铭不一样，他打小聪明……”】
那天晚上，
婶娘带着堂姐和虎子走了。
二叔告诉他，说婶娘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但是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过她。
…
那天村长李前进骑着二八大杠，玩命的赶回了小林村：
【“小铭！你让江南大学给录取啦！！”】
那可是江南大学，全国排名前几。
就像是沉寂的水塘里，突然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那天，整个小林村都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这娃可算是熬出来了……”】
【“我李前进出三百！”】
【“这七十给小铭当伙食费，省着点该够吃两个月。”】
【“小铭他叔啊，去年给小铭缴学费的不用还了，这是我给娃的路费……”】
…
深吸了口气，
林铭从床上爬起来。
正是这场洪水，让他在大夏最后的根，被彻底断绝，彻底改变了林铭的人生轨迹。
暂时顾不上考核的事情，快步走到书桌前，他拿出纸笔。
沙沙~
笔尖微动，奋笔疾书。
……
西部时间，
下午两点。
“呼，总算安排妥了！”
雾城大学的某间会议室内，
尹老师提着皮包，大步踏出大门。
签完了一大堆繁琐的手续，他终于把这批留学生和雾城大学彻底交割清楚了。
这一趟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他心头一阵轻松。
忽然，
尹主任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掏出手机，
拨号。
嘟~
“宿舍收拾好没有？”
“和舍友打招呼了没？”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
“嗯。”
“嗯……”
学校打印室内，
一张张写满英文的纸张，带着温度的油墨，落在林铭手中。
林铭肩头夹着电话，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打印文件：“放心吧，尹老师……”
那上面，全是他记忆中关于大洪水的重要节点、事件。
薄薄的几张纸，却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走向。
此刻，
就这么被林铭轻轻捏在手中。
他收拢整齐，声音平淡：“室友很好，我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