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事实上阮菲的面前还站着一个人，只不过一开始张见诚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未能多加留意，只当那是个路人。

现在张见诚转过身，重新打量那个被他忽略的身影。

那是一个剃着三毫米圆寸头的男生。

穿鞋后身高在1米75左右，虽然个子只比阮菲高出一点点，但很有战术，左胳膊前伸做出小流氓拦人的经典动作，一下子就把阮菲堵进了杂物房前的角落里。

“喂，阮菲，这周末跟我出去玩吧。”

圆寸男粗声粗气地嚷。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

“你和我耍朋友不就认识了吗？”

“神经，你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救命，救命啊——”

张见诚撤回向前迈出的脚步，站在梧桐树下。

原来只是被讨厌的下头男纠缠了。

像陈柏玥和阮菲这种从小美到大的女孩，成长经历中最不缺乏的就是追求者，自然而然就从无数次实战中锻炼出了一手打发狂蜂浪蝶的绝技。

虽然阮菲不像陈柏玥那样擅长体育，但胜在演技强套路多。

张见诚确定她有10086种方法能轻松驱赶走面前这个身高不太高、攻击性也不太强的圆寸哥。

张见诚环抱着肩膀俯视着一脸自信的少年，计算着阮菲的巴掌还有几秒钟上脸。

“嚯，小娘皮还挺贞烈，我更喜欢你了。”

“救命，救命啊——”

“我对你是真心的。”

“救命，救命啊——”

然而，情况大大出乎张见诚的预料。

面对这个战力等级只有D的圆寸哥，阮菲非但不能辖制，甚至还连续表现出了‘娇弱’‘惊惶’‘不知所措’等几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她本人身上的气质。

这委实有些古怪。

难道是因为年纪还小，现在的阮菲还没有进化成张见诚后来在朋友聚会上遇见的那个阮菲？

就着树荫外坠落的夕阳，张见诚观察着回归到少女时代的女孩。

大概是还在读书的原因，她垂腰的长发并没有全部染成日后那种张扬的酒红色，只是象征性地挑染了几根发尾。

精致的脸型，白皙的皮肤，带着电光的狐狸眼眸都还是张见诚熟悉的模样。

“你喊人也没有用，这个地方这么偏僻，是不会有人过来的……嗯，你往那边看什么？”

张见诚的打量被圆寸哥乱入的公鸭嗓打断，两道目光先后向他投射过来。

前一道狐疑而警惕，后一道则带有明显的求助意味。

他侧过头，回避了与那道目光的碰触，假装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张见诚的上一段人生经历证明，一旦被阮菲缠上，那么后果肯定就是没有好结果。

不如索性当成一段人生试炼让阮菲挑战一下吧，总之对方的战力和哥布林差不多，她搞得定的。

张见诚脚尖在原地拐了个弯，转身向学校外面走去。

圆寸哥一愣。

几秒过后，他扭回脖子吹着口哨朝阮菲嗤笑：

“我说了你喊也没有用的。”

阮菲眼中升起的期待逐渐被黯淡取代，她的目光紧紧跟随张见诚离去的背影，声音逐渐低落：

“救命啊——”

“你怎么还在喊，他人都走了诶。”

“救~”

断断续续、哀婉凄切的声音从后面追着张见诚。

那声音是如此的低落，透着化不开的孤单和伤感。

伤感到仿佛能穿越时光，让张见诚清晰地看见了游乐园的过山车，看见风中一张湿漉漉的脸。

脚步还在随着惯性向前，张见诚的膝关节突然像生锈了一样无法挪开。

如果阮菲在赌，那么她赌对了。

他确实没有办法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袖手旁观，每一次。

“喂，你没有听出来她很讨厌你吗？”

张见诚回身，疾走两步，一把将圆寸哥推开。

圆寸哥猝不及防之下被猛地推了个趔趄，连续摇晃了好几次才站稳。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本想传递一个冷厉的眼神向这个男人施加威压，却遗憾地只能看到张见诚的鼻尖。

惊怒交加之下跳着脚大声呛道：

“你他妈是谁啊？老子把妹关你屁事？”

圆寸哥一边说，一边撸起袖管露出隐约可见的手臂肌肉，这又是一个很典的动作。

张见诚心里有数，看来这下不给圆寸哥上点强度，这件事是没有办法妥善解决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记住我的拳法。”

张见诚揪起圆寸哥的衣领把他拎起来，在圆寸哥双脚悬空茫然蹬腿的间隙痛击他的小腹，然后转身一个回旋踢，完成了一个他一直想尝试却苦于没有机会实践的脚法。

“唉唷~”

圆寸哥惊慌地叫着，整个人像东亚病夫的招牌一样被一脚踢开，狼狈地趴伏在地上，呈狗啃泥的姿势。

张见诚两拳打出了战意，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口两寸，朝圆寸哥招手：

“再来。”

圆寸哥抬起头，倔强狰狞地盯着张见诚，目光恨不得要在他的胸口挖出两个血洞。

他缓慢地直起身，做出标准的起手式。

然后，一百八十度逆转脚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转身向着操场方向跑去。

两条不算长的腿飞快地来回倒腾，在地面上带起一片烟尘。

？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张见诚的心中升起来。

跑了？

夕阳之下，张见诚顿感无聊地摩擦着拳头。

圆寸哥果然是个战五渣，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出完整的庐山升龙霸，一招就结束战斗了。

手臂传来温热的触感，泛着玫瑰香气的软肉紧紧地贴上来。

“学长，你为我拼命的样子好帅呀。”

阮菲搂住张见诚的胳膊，抬起精致的下颌，泛着电光的狐狸眼中都是亮闪闪的星星。

张见诚神智归位，赶紧甩开：

“你滑稽吗？我什么时候为你拼过命，不要乱用词语。”

阮菲的幸福感还没有坚持到三十秒，臂膀便一阵酥麻，身体也像飞鸟一样离开了张见诚。

她抚摸着自己如春山般起伏有致的娇躯，露出惆怅的表情：

“那么你总归是帮我赶走了流氓，我请你吃麦当劳吧。”

“谢谢，我不爱吃汉堡。”

张见诚拒绝。

“学长你好高冷喔。”

阮菲背着手再度凑近：

我叫阮菲，你叫什么名字？”

张见诚低下头看着她，微笑：

“你不需要知道。”

阮菲不满地噘起嘴巴，过了一会儿，自己又小疯子一样咯咯笑了起来：

“你不愿意告诉我，不过我总归能打听到的。”

“这怎么说？”

虽然早知道阮菲鬼马精灵一个，张见诚仍然忍不住好奇她有什么花招。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想扇自己的答案。

“因为，你长得这么帅，肯定不会默默无闻的呀。学长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是英雄救美？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阮菲满脸都是陶醉的幸福表情，趁张见诚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的指尖再一次春藤绕树般攀上了张见诚的手臂。

“有话好好说啊，不要动手动脚。”

张见诚意有所指地瞥了阮菲一眼。

“什么意思啊？”

阮菲妩媚地扑闪着眼睫毛，表现出听不懂的样子。

张见诚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阮菲如羊脂玉一般滑腻的掌心，轻轻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从自己身上掰开。

“走了。”

张见诚头也不回地离开。

“学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阮菲踮着脚在张见诚身后追问：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张见诚无声地笑了，即使是年轻好几个版本的阮菲，磨人的功底也已经初见端倪。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也不能说是毫无杀伤力。

不过他依然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阮菲挥了挥手。

“上你的学吧，再见。”

说完这句话后，阮菲竟然也没再继续闹出什么幺蛾子。

张见诚双手插兜，悠闲地漫步在旧日的林荫路上，呼吸着怀旧的空气，心情逐渐被轻松的畅快充满。

只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始终黏在他的后背上，像久别重逢的故人，特地回来找他。

张见诚猛地转过身，阮菲背着手站在原地。

看见他回头，她身体前倾，娇俏地说：

“我会去找你的。”

风吹起她酒红色的发尾如缭乱的烟霞，浅淡阳光中她的眼瞳明亮，笑容狡黠，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并未走远。

张见诚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重生之后有些东西变了，但有些东西似乎没有变。

“随便你吧。”

心毫无原则地柔软了下来，张见诚垂下眼睛，踱着脚步离开。

……

阮菲含笑凝睇着张见诚，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风猎猎地吹动几片花瓣飘落，她回过头，对杂物房角落中的阴影说：

“演的不错，就是态度可以再强硬一点，这样更像真的。”

圆寸哥闪身跳出来，双手合十：

“阿姐，我一看你的眼睛吓都要吓死了，哪还硬的起来哦。”

阮菲惊诧：“我气场这么强大？”

“真的。”

圆寸哥谄媚地挑起大拇指：

“什么学校的大姐头，在你面前都只能算是黄毛丫头。”

“说的像不良学生一样，人家可是乖宝宝。”

阮菲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揽镜自照，欣赏自己如玫瑰般凛然的眼眸。

尽管刻意掩饰，可瞳孔中仍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与年龄不匹配的阅历和锋芒，也许只有在凝视张见诚的时候，这双眼睛才会柔软如春水。

阮菲合上小镜子：

“不讲这个了，我要的照片你拍好了吗？”

“早拍好了，我发给你。”

圆寸哥献宝一样把‘货’发到阮菲的QQ上。

那是阮菲第二次强行搂住张见诚的一张照片，整幅照片的3/4都聚焦在男生身上，明明一脸无奈，却没有再硬下心肠再次甩开。

杂牌手机的像素很低，不过阮菲收到之后立刻就换成了屏保，满心欢喜地举着手机笑了，如同握着世界的宝藏。

在少女明媚笑容的映衬之下，似乎连今天的阳光都变得黯淡了。

圆寸哥讪讪地挠了挠头，趁阮菲心情高涨的时候，勇敢地问出了一个近半月来反复缠绕在他心头的问题：

“阿姐，这些天你一直在这边等，就是为了等这个人吗？”

“是啊。”

阮菲直接承认了，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这个答案其实在预料之中，但看着少女能够消融冰雪的幸福笑容，圆寸哥莫名其妙的有些不服气，语调中的酸气直往外窜：

“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呀……”

阮菲深情地凝望着屏幕上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些少年读不懂的表情：

“他是为我拼过命的男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