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杀人,暴血,赤鬼
安抚,原来是监察一座土县之地的官。
龙驿县连同下属所有村、寨,都归新到任的安抚监察——上一任是自己。
又或者,金鸡村去拜礼的安抚,就是自己?
陈圣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毕竟他们没认出自个儿来。
来到蛮寨半个多月,自己也早在半个月多前,就‘死’了,有新人来接任,倒也正常。
他低下头,抚着大刀刀柄处的鬼头雕刻,神色隐没在山风的呼啸中。
白蛇寨原本群情激愤的寨民们,此刻都噤若寒蝉,有人带着恐惧,颤栗的呢喃着‘蛇司安抚’四个字。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地狱里的勾魂恶鬼。
胆气已全无。
反之,金鸡村的人个个振奋,为首的老鬼挑衅至极的扫视着白蛇寨民,他正了正戴着的蟒颅帽,一字一顿:
“金二沙,现在,你又要咋个说?”
寨主沉默片刻,垂了垂脑袋:
“请金鸡村的兄弟们,都回去吧,礼也一并带回去。”
金鸡村哈哈大笑,老鬼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孬种!”
“也是,你们白蛇寨,怂了三百年。”
“三百年!”
他转身,就要带着村民们离开,有一个身上有墨迹,留着长发的汉子拉住他,朝着陈圣、阿蛮等人这边指了指,又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老鬼眼珠子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复又转回身,直面白蛇寨民。
他淡淡道:
“俺们下山过路又爬山,大老远来这么一趟,可不能空手来。”
寨主眉头狂跳,生硬的指了指那几箱子聘礼。
老鬼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杆旱烟袋,悠悠点燃,吸了一口,鼻腔冒烟。
他这才继续道:
“这些,是本就该我们嘞,我们这哈要的,是路费,大老远过来,不可能啥子都不带走撒?”
老鬼将大老远三个字咬的很重,同时还指了指对面那座山头——金鸡村就在那儿。
寨主垂下眼睛:
“要取什么,请自便。”
“爽快!”
老鬼一抖旱烟袋,向方才拉着他的那个长发蛮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笑嘻嘻的站了出来,朝着陈圣等人不偏不倚的走来。
“看啥子看?”
他瞥了陈圣一眼,嗤笑了一声,却将手指向阿蛮:
“这丫头俊的,我要带回去做媳妇儿,本来还要取这把大刀,不过娶媳妇得要聘礼,就留给你们白蛇寨子,当作聘礼了,可好?”
原本龟缩的寨民们再度被点燃怒火,金三沙破口大骂:
“日你仙人!”
“叫啥子叫?”金鸡村的长发蛮子呵道:“有脾气,和龙驿县的安抚大人说去,和县令老爷闹去啊!”
一听见安抚二字,群情激愤的寨民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复又有些偃旗息鼓的架势。
长发蛮子得意一笑,伸手就要拉扯阿蛮,金昭烈、金三沙开始蓄力,阿蛮在后退着。
一口鬼头大刀忽而横拦在长发蛮子的身前。
陈圣轻声道:
“还请回去吧,成亲这事,该你情我愿才是。”
长发蛮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个外来人,要做出头鸟?拿把子大刀很威风?”
他无惧,方才已经和老鬼确认过了,这家伙根本没开始新生,就是一个普通人,
当即,长发蛮子歪着脑袋伸长脖颈,又用手掌朝着脖颈拍了三拍:
“来,砍,往这儿砍?”
“来啊?”
陈圣怒火腾烧,心头默念四十八字咒,一遍过后,心绪恢复宁静,不因蛮子的挑衅而动怒,也不因利器在手而起杀心。
他变得很冷静。
“也是一个孬......”长发蛮子话没说完。
刀锋撕碎山风,浓黑色的煞气不知从何而来,翻滚成一粒张牙的蛇头,遮住了他一切视线。
然后就是轻。
身子很轻。
视角天旋地转。
鲜红的血液在大白日里冲起。
【斩鸡命,聚一鸡,暴血】
陈圣好似听见了公鸡晨时打鸣的悠长声儿,胸膛滚烫滚烫。
冲天的血开始下坠。
【暴血:可添力、强神、壮气魄,二次暴血可沸腾,沸腾可破邪,三次暴血可流火,流火可镇祟】
这么一则信息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旋而陈圣清晰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烧了起来!
每一滴血液都在滚烫,皮肤骤然发红,神思却更加清明,力气在增长!
大刀上的阴森煞气开始躁动。
那长发蛮子的鲜血此时才刚刚坠在地上,纷纷扬扬,如同薄雨。
而他的尸骸尚未倒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陈圣的身形已然冲破了血幕!
二次暴血,沸腾!
身体中本就发烫的血液骤然沸腾,微红的皮肤变得赤红一片,鬼头大刀上的煞气也如似打了鸡血一般,
原本薄薄一层的煞气,暴涨至三寸厚实!
连那叫做张全忠的师爷都要退避三舍的鬼头大刀,卷着比轰雷狂雨夜更凶的煞气,劈向老鬼!
老鬼心神遭摄,破了胆气,想要拔腿就跑,却感觉双脚如同灌铅,挪不动!
他愤吼一声,抓过身旁另一个蛮子,丢抛向前。
那懵逼的蛮子撞向鬼头大刀,持刀的陈圣只觉得自己像是砍在了疾驰来的奔马之上,
他步伐不稳,连退三步四步五步,虎口震裂,至于那个被丢来的、同样缠着墨迹的蛮子,已被拦腰斩断了。
两截身躯坠地,前一个长发蛮子的无头身躯,也恰巧此时才坠地。
两声闷响并作一声。
【斩鸡命,添至两鸡,聚十鸡得‘显圣’】
胸膛微微发痒。
从斩下长发蛮的脑袋,再到此时,一切不过两个呼吸。
死寂中,只有山风的呼啸声依旧。
片刻。
“阿狗!”
“二蛋!”
金鸡村的人群中传出哭喊和怒吼声,有人弯弓,有人举斧,有人甩着膀子要冲上前来,
然后都僵住了。
他们看见那个穿着布衣的青年,拄着鬼头大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皮肤都是赤红着的,
半空中飘荡的血雾卷聚在一起,又一点一点的钻进那口鬼头大刀,这一幕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到血雾彻底没入鬼头刀,布衣的青年也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而后皮肤越发的泛红了些,刀上的煞气也越凶了些。
像是一头凶恶赤鬼。
金昭烈兴奋的攥着拳,三傻子几乎要手舞足蹈,阿蛮又害怕,又欢喜。
“门道重器......”头顶蟒颅的老鬼气喘吁吁,语气沙哑至极,目光死死盯着鬼头大刀,神色惊悸。
许久。
“俺们走!”老鬼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人群潮涌着要退,抬起大轿,抬起礼箱。
‘锵!’
赤鬼手中的大刀发出清脆的响声,布衣青年面无表情:
“礼留下。”
几口木箱子便被抛在了地上,金鸡村的人逃也似的离开。
临走那时,大花轿子掀开一线,里面的姑娘似乎在打量赤鬼般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