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髓续断，龙首睁金瞳
死寂。上古龙宫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惨白的龙骨在蒙尘巨珠的微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荒凉。
毓秀瘫倒在冰冷的黑玉石地面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体内肆虐的【冰火余毒】，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搅动，又似万载寒冰在脏腑里凝结。口鼻间溢出的不再是鲜红，而是混杂着冰渣与焦黑火毒的粘稠黑血。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仅靠胸口《蒙童诗草》残页透出的、那一点温润却异常坚韧的白光，死死吊住最后一丝清明。他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到拖板上张浩那灰败到极致、几乎与死人无异的脸色，以及那几处被吸血寒蛭噬咬后留下的、深可见骨的干瘪伤口，死灰色的气息正从中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蚕食着凤凰补丁最后散发的微弱生机。
“浩子……撑住……”火雀儿跪在拖板旁，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她尝试着再次催动真火，掌心却只冒出几缕无力的青烟。拔除本命火羽的本源之伤，在这龙宫阴冷死寂的环境下，恢复得极其缓慢。火焰般的眸子里，绝望如同潮水般上涌，看着张浩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
阿箩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众人，星辰般的眸子扫视着这座宏伟而破败的宫殿，指尖几不可察地捻动着。她在评估，评估环境，评估风险，更评估价值。终于，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濒死的张浩和油尽灯枯的毓秀，最终落在那小山般巨大、散发着无形威压的龙首骸骨上，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龙族颅骨，玉枕穴内。若此地尚存一丝造化，当有‘寒髓玉精’凝结。”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此物性极阴寒，蕴磅礴生机，乃寒髓续命膏之核心，亦是此獠（指张浩）眼下唯一生机所在。”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火雀儿和毓秀，带着一丝审视，“取，或不取？”
寒髓玉精！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火雀儿濒临绝望的心湖中炸开！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希望瞬间点燃了她的眸子！
“在哪里？快告诉我！”火雀儿挣扎着站起，不顾身体的虚弱和本源创伤的剧痛，急切地看向那巨大的龙首骸骨。
阿箩抬手指向龙首后方，颅骨与颈骨连接处上方一个凹陷的区域，那里在惨白的骨骼映衬下，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光泽。“玉枕穴。需破开外层骨板。”她补充道，语气依旧冰冷，“龙族虽死，骸骨尤存威煞。攀爬其上，必受怨念冲击，凶险难测。你本源已损，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也要去！”火雀儿没有丝毫犹豫。她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仍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的毓秀，又看了看气若游丝的张浩，火焰般的眸子里只剩下决绝！她猛地咬牙，背后“嗤啦”一声，竟强行逼出两根本就黯淡的次级火羽！虽然远不如本命羽，但这已是她此刻能调动的最后力量！
火羽在她身后展开，化作一对虚幻的光翼。她双足在黑玉石地面猛地一蹬，身影化作一道摇摇欲坠的金红流光，朝着那巍峨如小山的龙首骸骨冲去！
越靠近龙首，那股源自上古、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苍茫龙威便越发沉重。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挤压着身体，更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不甘与怨恨的意念，如同实质的针，狠狠刺向火雀儿的神魂！
“呃啊……”火雀儿闷哼一声，小脸瞬间惨白如纸，虚幻的火翼光芒剧烈闪烁，几乎溃散。神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攀爬的速度骤减。但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渗出，依靠着对“拙朴”的守护执念，硬是抗住了这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手脚并用地沿着那巨大而光滑的颅骨向上攀爬！
近了！更近了！
玉枕穴就在眼前！那是一个巨大的凹陷，覆盖着一层相对薄脆的骨板。透过骨板的缝隙，一抹深邃、纯粹、仿佛凝聚了万载玄冰精华的幽蓝光芒，正静静地流淌！磅礴的生机与刺骨的寒意交织散发，正是传说中的寒髓玉精！
希望的光芒在火雀儿眼中绽放！她凝聚起最后的力量，伸出颤抖的手，覆盖着微弱的真火，狠狠按向那层骨板！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骨板的瞬间——
轰！！！
整个龙宫空间仿佛都震颤了一下！
龙首骸骨那空洞、深邃、如同深渊入口的巨大眼眶内，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光芒！
那并非眼珠，而是两团纯粹由液态黄金般的能量凝聚而成、磨盘大小、熊熊燃烧的金色瞳焰！一股比之前庞大百倍、凝练千倍、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滔天怨毒的恐怖意念，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巨锤，轰然降临！
守护龙灵（残魂）——苏醒！
“蝼蚁……安敢亵渎……龙眠之地！！！”
一个宏大、冰冷、充满了无尽岁月腐朽气息的意念咆哮，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噗——！
首当其冲的火雀儿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僵，虚幻火翼瞬间崩碎！她喷出一大口带着金红火星的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高的颅骨上直直坠落！神魂遭受重创，身体彻底失去控制！
下方的阿箩脸色剧变，金丝瞬间弹出，试图接住坠落的火雀儿，但那恐怖的龙威与怨念如同实质的屏障，竟让她的金丝速度骤减！
而那燃烧着金色瞳焰的龙首骸骨，竟缓缓抬起了下颌！那由无数巨大骨骼组成的、狰狞的巨口，带着吞噬天地的气势，朝着坠落途中的火雀儿，以及下方昏迷的毓秀、拖板上的张浩——狠狠噬咬而下！恐怖的吸力瞬间形成漩涡，要将一切生灵彻底湮灭！
死亡！真正的死亡阴影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物俱寂的绝命时刻——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猛地从地上响起！
是毓秀！
那守护龙灵苏醒爆发的、直击灵魂的无上威压与滔天怨念，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狠狠撞入他濒临破碎的识海！濒死的危机感，同伴被吞噬的绝望画面，与灵魂深处那股被凶煞、余毒反复折磨却从未真正熄灭的护短执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碰撞！
嗡——！！！
紧贴他胸口的《蒙童诗草》残页，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那白光不再温润，而是带着一种不屈的、愤怒的、仿佛要撕裂一切压迫的锐利！残页边缘，沾染的毓秀与张浩的暗红血渍，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丝丝缕缕的血线，如同燃烧的脉络，瞬间蔓延至整个残页！
这股血染的、不屈的、属于“诗”的意念，与他腰间草绳剑套内饮血锈剑的凶煞之气，以及怀中崩仙碗碎片那异常活跃的“崩”字纹路，产生了某种玄奥的共鸣！
“浩子……雀儿……滚开！！！”
毓秀在《诗草》血光与龙威的双重刺激下，竟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他目眦尽裂，眼中血丝密布，挣扎着半跪而起！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抓住了那滚烫的崩仙碗碎片！左手则死死按在胸口那血光炽盛的《蒙童诗草》残页之上！
没有时间吟诗！没有时间思考！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都化作一个最原始、最直接、最暴烈的念头——
崩！给我崩开！！！
他嘶吼着，将染血的《诗草》残页狠狠按在碗片之上，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碗片朝着那噬咬而下的巨大龙首骸骨的天灵盖——那最顶端、看似最厚重、实则因岁月侵蚀和结构而相对脆弱的骨缝连接处——狠狠掷出！
“崩——！！！”
碗片脱手的瞬间，其上烙印的“崩”字纹路，在《诗草》血光的疯狂灌注下，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光芒，而是一道撕裂幽暗的、纯粹由无数细小崩裂符文组成的血色光束！
这道血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滔天的龙威怨念，仿佛冥冥中锁定了那巨大骸骨最本质、最核心的脆弱节点！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龙首天灵盖中央，那道最细微的骨缝！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却又仿佛响彻寰宇的碎裂声！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坚硬逾神铁、历经万载不朽的龙首天灵盖，被血色“崩”字光束命中的地方，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飞速扩散，眨眼间遍布整个天灵盖！
轰隆隆——！！！
如同山崩地裂！
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龙首天灵盖，在血色“崩”字法则的作用下，轰然崩碎！化作无数惨白的、大小不一的骨片，如同陨石雨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下！
“吼——！！！”
那燃烧着金色瞳焰的守护龙灵，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惊愕、不甘与怨毒的恐怖咆哮！金色的瞳焰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庞大的灵体在失去骸骨依托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扭曲、波动，最终不甘地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彻底消散在龙宫死寂的空气之中！
随着龙灵的消散，那股恐怖的威压与吸力漩涡也瞬间消失。
啪嗒。
一洼深邃幽蓝、散发着刺骨寒意与磅礴生机的液体，如同最纯净的冰魄，从崩碎的天灵盖位置坠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拖板旁，距离张浩的头颅不足三尺之遥！
寒髓玉精！
“噗……”做完这一切的毓秀，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眼中的血光迅速褪去，被无尽的灰败取代。他喷出最后一口黑血，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前扑倒，彻底陷入无边黑暗，只有胸口的《诗草》残页，血光缓缓收敛，依旧散发着温润白光，护持着他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少爷！”火雀儿被阿箩的金丝险险接住，摔落在黑玉石地面上，不顾自身重伤，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洼幽蓝的玉髓。
阿箩站在原地，星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崩碎如雨落的巨大龙骨，又看向彻底昏迷的毓秀和他怀中黯淡下去的碗片与《诗草》，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剧烈的震撼！徒手掷碗，血染残页，言出“崩”字，竟真能崩碎上古龙族骸骨？！这根本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力量体系！这“诗道”，这“拾荒贱术”……到底是什么？！
咕噜噜……嗡！
就在这时，那漂浮在小水潭中沉寂的煤球木桶，桶壁上那道蜿蜒的龙蛇冰裂纹与模糊的凤凰纹路，在吸收了漫天消散的龙灵残魂光点后，猛地亮起一瞬！一股微弱却充满生机的脉动，如同沉眠的心脏，在桶身内部清晰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