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里的琴声

2149年，云梦市。

午后的阳光透过实验舱顶部的拱形光感膜洒落下来，照在半圆形透明墙体上，像是古时候铜镜泛出的柔光。舱内的气压与湿度经过精密调控，模拟的是公元前200年的江南气候——洛书计划正在重建的时代场景。

高颖站在中央操作台前，眼神专注，指尖飞快划过浮动介面。她今天的任务，是把刚导入的古代文化记忆资料进行情感重构，让使用者能够「感受到」来自上古的琴音与气息。

她的声音清润：「洛书模组版本4.3，情绪同步进度92%。请求开启‘河图频道’的共振测试。」

「授权确认。」一道磁性男声从舱内另一侧传来。

成箫走进来，身穿黑色记忆服，身形挺拔。他是实验舱的情感体验志愿者，也是此次文化记忆共振模组的主要测试员。

与那些机械、冰冷的AI体验者不同，成箫拥有罕见的「高敏情绪记忆体质」，简单来说，他能记住情绪里的细节——音色、气味、眼神的波动，甚至语气之下藏着的意图。

这正是高颖最需要的对象。

「准备好了？」高颖侧过身，语气平静。

成箫点头：「我昨天翻了你导入的甲骨数据，挺有意思。上古先民怎么会把‘爱’这个字写成一个人把心关进门里？」

高颖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也许那时候的人认为，爱就是一种锁住内心的行为吧。」

她按下开始键，整个实验舱内瞬间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文化符号浮现在空气中——河图、洛书、古琴、焚香、古井、帘影，还有那几个模糊而闪烁的甲骨字，像极了遗失在时间里的梦。

舱内传来一段琴声，细细柔柔，彷佛从水面下传来，带着一丝清凉。成箫闭上眼，那琴声穿过神经通道，被直接导入他的长时情感记忆中。

他的眼皮轻颤，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

一位身穿水红色襦裙的女子，正坐在竹林深处弹琴，她的眼神似乎穿越了千年，看见了他。

那不是谁的模拟影像，而是他的潜意识生成。

「你……看到什么了？」高颖低声问。

「你。」成箫睁开眼，语气不确定，「好像是你。」

高颖一怔，眼神微敛：「你看到的是我的脸？」

「不是脸。」成箫摇头，「是……那种感觉。像你，但又不像你。」

他说这句话时，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回忆，也像是预知。

高颖的心莫名地被触动了一下。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共振过程中出现潜意识投影，但像成箫这样将记忆与情感高度结合、甚至对她产生具象共鸣的，是第一次。

这种情况，在理论上，可能意味着——

他们的记忆共振波长匹配度超过90%。

她按下控制面板，输出数据，果然，共鸣系数达到了92.7%。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数字。

「你再弹一次那段琴声，我想录下来。」成箫突然说。

高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走到古琴模拟台前，指尖触碰到琴弦的触感模拟线，闭上眼，慢慢弹奏。

那是一段来自《广陵散》的变奏，古老、凄清，像水墨画中散开的墨痕，无声地流入人的心。

成箫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他感觉到，那个坐在竹林里的女子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回望了他，微笑了一下。

琴声结束。

舱内恢复正常照明。高颖站起身，转向成箫：「你刚刚的情绪反应很强烈。」

「因为你弹得很像她。」成箫说。

「她？」

「梦里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三次了。」

高颖沉默了一会儿：「你确定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某个旧识？」

成箫摇头，语气比之前更加笃定：「我确定我不认识她……但我可能，曾经在某个时空里……爱过她。」

—

那天夜里，高颖坐在资料库前，重复分析成箫的记忆共振数据。某个隐藏的资料包被标记为「未解密片段」，里面出现了大量无法识别的字符——像甲骨文，但又不是任何现存编码。

她的手轻轻碰上那一行最突出的字。

【颖】。

她心头一颤。

那是自己的名字。

但那段记忆来自一千年前的洛水边。

而她，只是一名生活在科技时代的数据工程师。

或者……不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