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情楼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2章 一雪前恨

天顺八年二月十八,朱祁镇为静川和少卿举行了订婚仪式。天子嫁女,极尽奢华,跟大婚无异。不仅皇亲国戚全部到场,连有头脸的王公大臣也是入幕之宾。光宴请宾客就是两天的流水席,往来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少卿是将军府出来的,因而周慧被奉为了上宾。周慧刚刚领兵打了胜仗归来,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会儿府里又出了皇上的东床快婿,真是双喜临门。满堂无不对周慧毕恭毕敬,极尽谄媚。

毓冉病势沉重,已经许多天起不了床了,这盛大的国宴,对她来说,想着再参加一次,怕是下辈子的事了。楚王坐在角落里,独自饮着杯中酒,无人管他的心事,无人懂他的落寞。琼芳是周慧的独女,自然也是座上嘉宾。一屋子的人,只有她是脸上挂着怒容的。上次没有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们更亲密了。这怎么不触怒到她!

“皇上驾到!”一声山呼,引得在场之人全部跪迎。

朱祁镇拖着病体残躯来参加爱女的订婚宴。周贵妃也盛装出席。太子这次只带了太子妃、万氏和飞雪出席。他们都随着朱祁镇一起从内宫出来。

“诸位免礼!”朱祁镇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坐上了龙椅。

诸位皆落座。总管太监扯着嗓子大喊:“有请一对新人!”

大家的目光集体落到缓缓出场的公主和少卿身上,唯独楚王的眼睛钉在了飞雪身上。飞雪一身华服,如轻云蔽月,令万芳失色。飞雪虽是跟在太子身后,眼睛却是满座四处找寻楚王的目光。当她发现楚王的眼睛早就在她身上停留时,她莞尔一笑。楚王也与她相视一笑。身虽远,心却近。

静川和少卿也是赤服在身,静川妆容皎皎,美目流盼,果真是待嫁之女最美。少卿与她并肩跪下,轻叩下去:“见过父皇、母妃!”

“好好,快起来!”朱祁镇和周贵妃一同含笑道。

“父皇祝你们白头偕老、早添贵子!”

“母妃祝你们恩爱百年、永结为好!”说着,将礼物赠与两人。

“谢过父皇、母妃!”两人一同叩拜。

少卿搀起静川,两人互拜,礼成了。

就在大家开始宴饮时,却见坐在一旁一直怒气冲冲的琼芳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朱祁镇和一对新人跟前。少卿不知她要做什么,惊惧不已。静川为缓和尴尬,举起酒杯向琼芳道:“琼芳,我敬你一杯。你我姐妹多年,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们干一杯!”

“公主的喜酒,还是留着和荣驸马喝吧!”琼芳言语无状,惊煞了周慧。周慧趋步上前,扯了扯琼芳衣袖,暗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退下。琼芳完全不顾,依旧昂着头。周慧躬身揖道:“今日公主和荣驸马大喜,微臣喜不自胜。刚才小女言语相撞,望公主和驸马海涵。”

少卿淡色一笑。“无妨!”

飞雪预感不好,怕是琼芳挟怨报复。

“琼芳,快退下,不要扰了公主和驸马的雅兴!”周慧厉声喝道。

“你这个女儿,性格豪爽,颇有将门之风。朕记得,当初想着把她配给见洵,她却说,自己已有心上人。真是敢爱敢恨!”朱祁镇对琼芳赞不绝口。

楚王容色一凛:这桩婚事都是陈年往事了,今日父皇怎么又提起来?

飞雪心下一惊:原来还有这回事!皇上真是乱点鸳鸯谱!

“皇上,小女子有下情要禀。”琼芳直言道。

“你说!朕知道了,是不是想着朕为你和你的情郎赐婚啊?朕记得去年,你不是也和人订过婚吗?后来是怎么回事?”

“皇上想知道吗?”琼芳阴阳怪气地问。

“你说!”朱祁镇一心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周慧一把拉住琼芳。“皇上恕罪,小女年幼,不懂世故。今日是给公主和驸马贺喜,不要让这些琐事乱了大家的兴致吧!”

朱祁镇点点头,想来也是,自己的女儿嫁人,还巴问别人的婚事干什么。

“皇上!”琼芳不预备罢手。“去年和我定婚的人今日就在大殿上。”

周慧慌乱了,少卿和静川面面相觑,楚王和飞雪也是惊魂未定。

“哦?是谁?说出来,若是此人有负于你,朕为你做主!”

“恐怕……皇上也做不了这个主吧!”

“琼芳,还不快退下,不得无礼!”周慧既惊且怕。

“让她说嘛!”皇上不耐烦地。

“皇上,这个人就是今天的新郎官,您伟大的荣驸马!”此语一出,似惊天之雷,震乱了四海升平,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掩面偷笑,有人等着看好戏。

“怎么会……”朱祁镇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少卿心里乱作一团,竟不知何言以对。

“父皇!”静川跪了下去,“儿臣和琼芳之间有点误会,您无需理会。”

“什么误会?有人横刀夺爱是事实!”琼芳不依不饶。

飞雪愁容覆面,深知今日之祸难以收场了。

“放肆!”朱祁镇龙颜恼怒。“你的意思是朕的公主跟你争抢驸马喽?”

“本来就是!”琼芳豁出去了。

周慧吓得立马跪倒,战战兢兢地答道:“皇上,您别误会!是小女与荣驸马性格不合,定婚之仪这才作罢。后来荣驸马与公主两情相悦,进而定婚,乃是水到渠成。想来小女心存妒忌,妄想与荣驸马再续前缘。请皇上体谅小女无知,不要怪罪!”

“爹!”

“住口!”周慧疾言斥责她。

“今日大喜之日,朕便不与你计较!还不快退回席中!”朱祁镇天子龙威镇在那里,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皇上!”琼芳跪下,正色说道:“您不觉得眼前这个荣驸马,大为眼熟吗?”

飞雪和少卿屏住呼吸了,难道她要将那个秘密在今日揭发出来吗?

“眼熟?”朱祁镇不觉地就去打量他。

“是啊,您再仔细瞧瞧,他像谁?姓荣的……”琼芳一直往那个秘密上戳洞,吓得飞雪和少卿面色惨然。

朱祁镇再细细端详着少卿的眉眼,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在哪见过。与少卿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这么觉得了。当时他就曾设想过,可是没证没据,不好妄猜。“难道是他?”

当初荣天语的孩子是周慧处理的,这荣少卿也是出自将军府,今年也是十九岁!难道……

“周慧!”朱祁镇有些动气。“你说,荣少卿到底是什么人?”

少卿见事情败露,只好冲朱祁镇一跪,却面无惧色。“皇上,你不用问周将军了,我来告诉你!你猜得没错,我就是荣天语的儿子!”

少卿的坦承,让楚王胆战心惊,此事会不会把飞雪也牵扯出来?飞雪怕得要命,因为她看到朱祁镇的脸色极差,没准少卿会性命不保!

荣天语这个名字,同当年蒙尘瓦剌一样,是他最大的耻辱。普通男子面对那样的家丑,尚且怒从中来,何况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但当年朱祁镇并没有赶尽杀绝,他以为荣天语死了,把他的两个孩子处理了,这辈子,他就跟荣天语再无瓜葛了!谁料到,十九年后,荣天语的儿子竟然色胆包天,勾引他最爱的女儿,还当着满朝文武权贵,令他的颜面荡然无存,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喜宴上,个个噤若寒蝉,无人再交头接耳。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放眼望去,觉得每个人都面露嘲讽,都在讥笑这个窝囊的皇帝!他的头快爆炸了!

“荣少卿!”他怒吼着,“你敢欺瞒朕!你胆子不小,妄图用公主做你的护身符,欺上瞒下,你真是嫌命长!”

少卿腰背直挺地跪着,那坚毅无畏的眼睛,让朱祁镇脊背发麻。当初荣天语面对帝王淫威,也是这般视死如归。他仿佛觉得那些噩梦都雪片般向他涌来,他无从招架,只好大喊着侍卫,要把少卿抓起来。

“不要!父皇!”静川膝行至朱祁镇脚下,含泪道:“请听儿臣说两句。儿臣知道,当年的事,您至今仍在生气,可是这些年,您还是派人为荣氏夫妇扫墓修坟,说明您已经原谅了他们!如今,儿臣与少卿是真心相爱,我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也不介意他是什么身份!王侯将相未必就是真英雄,乡野村夫也未必都是贱民,儿臣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您也曾经为情所困,您知道,拆散一对有情人会让两人何等痛苦……所以,请父皇不要治他的罪,成全我们吧!”

少卿何其感动:一个女子,众目睽睽之下敢与天争,敢坦露自己的爱意,何其勇敢!

“成全你们?他可是荣天语的儿子!”朱祁镇几乎没了理智。“当年荣天语拐走朕的爱妃,害朕痛苦一生,你还让他的儿子做朕的女婿,你是不是疯了?”

“皇上!”周慧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公主如此重情义,实乃皇上鸿福。当年的事,毕竟都已过去快二十年了,只要少卿待公主好,小两口相敬如宾,要不了一年半载,再给皇上添个小外孙,皇上觉得不好吗?”

周慧的话,让朱祁镇陷入了沉思。小外孙?这个小外孙身上不也流着荣天语的血?一代一代,他还是摆脱不了荣天语的阴影。

“算了,皇上!”周贵妃也劝解道:“静川这孩子,您不是不知道,她最重感情,她对少卿已经付出了真感情,您硬要拆散他们,或者治了少卿的罪,她该多难受啊!您呀,就别再操心他们的事了,好好养待自己的身体,等着享清福就行了!”

朱祁镇似有动摇。

“贵妃娘娘的话,在理呀!”周慧忙附和道。

“周慧,你还说!当年朕是怎么吩咐你的?男为奴女为娼,你都做了什么!”

周慧一溜烟跪下,瑟瑟发抖:“老臣有罪!老臣当年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才收留了荣氏遗孤。这些年,少卿一直在将军府看守祠堂,也算是为奴了!”

“哼!”朱祁镇冷笑一声,又猛咳起来。“皇上,切勿动怒,当心龙体啊!”周贵妃安抚着朱祁镇的后背。

“你这叫为奴啊!”朱祁镇气不打一处来,“他要真为奴,怎么搭上了朕的女儿?”

“这……”周慧哑巴了。

朱祁镇又瞟了一眼少卿,他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目光如炬地跪着。朱祁镇叹了口气。“也罢!你和公主礼仪都举行过了,就算是有婚约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朕……就不当这个恶人了!”

“谢父皇!”静川磕下头去。

“谢皇上!”少卿也随着磕下去。

所有人揪着的心瞬间松软了下来,唯独琼芳傻了眼。她精心安排的剧本,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蒙混过去了?

“皇上!”琼芳心有不甘,“您就这么算了?荣少卿是您仇人的儿子,您一点都不介意吗?以后,您每天都见到这张脸,您不觉得别扭吗?”

“那依你之见呢?把荣少卿抓起来砍了?”朱祁镇渐渐明白了琼芳的居心。

“即便不砍头,也得治他一个隐瞒身份之罪!这可是欺君大罪啊!”琼芳对少卿那是恨之入骨。

“说到隐瞒身份,只怕你还漏了一个人……”

琼芳不明白。

“你不也是隐瞒他的身份吗?如果少卿不与你悔婚,只怕朕也不知道荣少卿是何许人也!”

琼芳张口结舌。飞雪气恼琼芳的所作所为,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眼看治不了少卿的罪了,琼芳又把愤恨的目光投向了飞雪。看着飞雪端坐在太子身后,琼芳的恨意又加了一分。

荣少卿抛弃自己在先,静川横刀夺爱在后,颜飞雪却周旋于皇室血脉之间,在太子和楚王之间应对自如、似鱼得水。当初名不见经传的歌伎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太子的宠姬。上天如此不公,惩治不了荣少卿,那颜飞雪也逃不掉!

“皇上!其实,隐瞒身份的还大有人在……”

飞雪知道琼芳意指自己,快要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

楚王也如坐针毡,这个秘密今日一旦事发,皇帝必不会轻易饶恕了他们兄妹俩。

“当年荣氏夫妇殉情后,曾留下一对儿女。荣少卿应该有个妹妹的……”琼芳一点不念昔日情分,矛头直指飞雪。

宾客中,魏年光也在场。当琼芳说出荣天语还有个女儿时,他害怕了。要细究起来,他也是违反了朱祁镇的旨意。

“你知道是谁?”

“当然。”琼芳嘴角划过一道不屑的弧线。“今天这个人也在大殿上!”

飞雪完全坐不住了。太子见飞雪紧张的模样,问她:“你不舒服吗?”

飞雪微微摇头。楚王也惴惴不安。

“是谁?讲出来!”

周慧对自己这个女儿的疯狂举动,简直是无语到家了。报复少卿也就罢了,这飞雪招她惹她了?

“就是……”琼芳单手指向飞雪,“她!”

魏年光目光看向飞雪,是她!那个在周慧寿诞上献舞的女子!她果然是荣天语的遗孤,怪不得当时就觉得她的容貌神韵颇有许星婵的味道。

太子不可置信,拍案而起:“你不要乱咬人!讲话要有凭据!”

朱祁镇把目光投向飞雪,远远地,他看得也不甚清楚。楚王心里似有兔子在乱撞,忐忑不安的。

“凭据?”琼芳嗤之以鼻,“此事魏年光魏大人最清楚!还是让他来向皇上陈情吧!”

魏年光从席间仓皇上前,跪在朱祁镇面前。“回皇上,此事确是微臣之过!当年那个女婴粉雕玉琢,实在惹人爱怜。微臣不忍将她投诸烟花之地,只好在大街上将她丢弃。微臣记得,那户人家姓颜,主家是个乐工。但那个女婴是不是她,微臣就不敢确定了!”

“那个女子是何人?为何坐在席间?”

事发突然,太子不知如何作答。但他确定飞雪就是魏年光嘴里说的那个女婴。

飞雪从席间飘然起身,和少卿并肩跪在一块。“回皇上,小女颜飞雪,确实是荣天语的女儿。我和少卿就是当年您下旨要处理掉的那对龙凤胎。一个多月前,小女身入太子府,是太子殿下的侧妃。”

太子的侧妃?朱祁镇和周贵妃同时傻了眼。自己的一双儿女竟同时爱上荣天语的一双儿女?难道真是天道好轮回?朱祁镇总觉得这个颜飞雪似曾相识,而且不用找任何人求证,她的眉眼相貌、举止神情,都像极了许星婵!他想起来了,大约两年前,静川曾带她入宫,她还为自己弹过琴,当时他还误认为她是星婵轮回转世,要纳她为妃呢!没想到两年后,他竟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报应太可怕,不因为他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就饶过他!

“朕见过你!”半晌,朱祁镇才说。

“是!大概两年前吧!”飞雪丝毫不加掩饰。

朱祁镇盯着眼前这对荣氏的遗孤,一个似荣天语坚忍不屈,一个似星婵仪态高雅。他心里此起彼伏,荣天语和许星婵殉情那一幕,又在他眼前清晰上演。星婵临死时,那可怖的眼神,荣天语那充满恨意的目光,似两双魔爪向他伸来。他头痛欲裂。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攀龙附凤,竟把朕的儿女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罪无可恕!来人哪,把这对贱民全部关起来,等候朕的发落!”

楚王弹簧般站起身,想着阻止,可他与飞雪这不能见光的关系,却让他不敢发一言。他怕说错了一句话,会让太子察觉出他们俩的关系,岂不将飞雪推向了深渊?楚王见太子呆坐在那里,不为所动,急得楚王眼里冒火。

“真是造孽呀!”周贵妃无奈摇头,用帕子点着眼角的泪。

“等一下!”太子终于站出来,也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有话,不得不说。您今日发落了他们兄妹俩,等于把儿臣和静川一起发落了。儿臣喜欢颜氏,喜欢到不能自拔,请父皇和母妃看在儿臣和静川的薄面,不要怪罪他们了!父皇,您讨厌的人已经不在了,儿臣和静川喜欢的人却在眼前,求您了!不要为了您和他们父母的恩怨,断送儿女的一生幸福啊!”

太子的真心话,令楚王痛彻心扉。飞雪回身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请命的男子,自己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他的真情却令人感动。见太子的话并未起到作用,楚王也站了出来,跪在太子一侧。“父皇!颜氏曾经在儿臣府中待过一年多,她心地慈善,又多才多艺,就因为她是荣天语的女儿,您就要处置她,可她并无过错呀!难道要全天下的老百姓认为父皇是一个滥杀无辜、挟怨报复的人吗?”

飞雪心微漾,悄然落泪。可她不敢去看楚王,只能默默跪着。她其实并不想楚王为她出头,怕世俗的污水会令楚王沾染在身。

朱祁镇大为动容。是啊,眼前这两个人,并无过错!真要处罚他们,难免落人口实。

“父皇!还有一件事,颜氏已经怀有儿臣的骨肉,父皇不信,可以找太医来查证!”太子语出惊人,不仅是飞雪,更是楚王。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并且那么快就有了孩子……楚王的心,被尖锐的刀锋割来割去,痛苦难当了。

“什么?她有了你的孩子?”周贵妃急着确认。

“是的,母妃,刚一个月。如果这个时候把颜氏关在监牢里,母子定然不保。还望父皇母妃能够体恤。”太子撒着谎,却也脸不红心不跳。

太子妃和万氏互相传递了一个醋眼。

朱祁镇彻底没辙了,自己的儿女如此没出息,不争气,选什么人不好,偏偏看上了荣天语的儿女,而他竟不能把这双儿女怎么样!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一片人,哪个不是为他们求情!可他毕竟是天子,天子之威,是没有人敢挑战的!

“先把荣少卿拉出去关起来,至于颜氏,先回太子府,待产下孩子再做定夺!”

“父皇!”静川和楚王几乎同时喊出口。“不要再说了,你们谁要再求情,朕就杀了他!”

两个御前侍卫上前,把少卿架了出去。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琼芳目送少卿被带走,心里别提多畅快!果然,报复后的快感远比得到更加令人狂喜。朱祁镇头痛难忍,有些急火攻心的他,拼命揉搓着太阳穴。楚王和太子也没了主意,静川更是忍不住落泪。

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变成了要犯。这顿酒席也省了。朱祁镇在周贵妃的搀扶下,往后堂走去,体力不支的他昏倒了。

天子有疾,几个嫔妃在旁伺候。太医来诊,说是受了刺激,需要静养一段日子。自打过了年,朱祁镇身体就不行了,这会更是内外受伤。

太子在宫中侍疾,忙到很晚才回府。一回到府里,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落颜轩。飞雪还未休息,可她心情郁郁,从席上回来就呆坐在床上。本就少有笑脸的她,此时更无笑容了。

太子执了飞雪的手放于胸间。“我知道你担心少卿,等过两天,父皇的病情稳定一些,我和静川再去求求他。说不定,他就会把少卿放出来了。毕竟,他和静川已经行过夫妻之礼,父皇不会真和他计较的。”

飞雪点点头。“今日之事,谢谢殿下替我和少卿求情。要不然,皇上不会轻易饶了我,可能我也和少卿一样,进监牢了。”

“别这么说嘛,你有危难,我若不伸以援手,我还算是男人吗?而且今天,六弟也为你求情了,他一个外人都那么热心,我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飞雪心里一惊,面上却尽量维持原貌。“我怎么说也是从楚王府出来的,王爷此时若不说句公道话,岂不连累自己的名声?”

太子似信非信,脸色也凝重了些。“我以为你和他之间有什么……”

“能有什么呀,是殿下多心了!”飞雪急着撇清。“谁都知道,在王爷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宁安公主,别人哪有资格和他扯上关系?”

“我听说去年六弟有个小妾怀了孩子,后来又没了。由此可见,六弟对宁安也没那么痴情了,毕竟人都不在了,想也没什么用。你见过他那个小妾吗?”

飞雪心慌。“见过几次,也没什么深交。我在楚王府就是一个歌伎,平时弹弹琴跳跳舞,也不敢过问王爷的私事。”

“哦……”太子有些相信了。飞雪稍稍松缓了些。

“今日我在大殿上说的话,其实也并不都是为你解围而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怀上我的孩子……”

“今日殿下撒了谎,也不怕皇上真的派太医来切脉?”

“我料想父皇不会那么做,所以才用这个借口保下了你!我没想到,你竟会是荣天语的女儿,你和少卿竟是亲兄妹!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早告诉了我,我就不会安排那个周琼芳来参加静川的喜宴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事实如此,硬要掩盖也是盖不住的。我只希望皇上能尽快放了少卿,让他少受些罪。”

“你放心,少卿是我的妹夫,也是我的大舅子,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太子宽慰着她的心。

“大舅子”这三个字,真是刺痛了飞雪。原来,今晚他是想要留下来。算了,怀有身孕之事,太子已经说出去了,想必王爷的误会也深了,早一天晚一天,早晚都有那一天。说不定,今夜有了夫妻之实,他还能尽心尽力地去救少卿。

“我让丽芸给殿下准备了洗澡水,殿下去吧。”飞雪脸一红。

“好,你等我,我很快!”太子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眼角笑出了纹路。

太子走后,飞雪起身去梳妆台下的妆奁里拿出那瓶落红,放在枕头底下,又拿出那瓶避子药,从里面取了一粒吞了下去,再把药藏好。她对着镜子扫了一眼自己,不管自己多么不情愿,该有的笑脸、该演的戏,还是得做足。她把头饰取下,泻下了一大把又长又黑的头发。

太子很快洗完澡出来,看见飞雪素服以待,心急地一把抱住她。多少次,他都想着这样毫无顾忌地独拥佳人,今日总算如愿了。他抱起飞雪,放于床上,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在身下。他一把扯下淡紫色的帷幔,就像饿虎扑食般扑向自己的猎物。那娇艳的红唇、那光滑的玉体、那胸间荡漾的春色……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在巅峰的那一刻全部释放。太子的狂热撕扯,令她疼痛不堪。飞雪趁机摸出那瓶落红,弹开盖子,悄悄洒于身下。

太子也算是阅遍人间百色,可像飞雪这样,能让他欲罢不能的,确实没有过。也许是被吊得太久,勾出了那份迫切想要得到的兴趣;也许是飞雪那冷艳的气质,想让他急于征服;也许……他反而不去想了,管他是什么呢,今夜他无法言说的满足,已经让他醉倒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

夜色墨蓝,归于宁静。飞雪拉了棉被,裹在胸前,背向太子,独自饮泣。除了身体的痛,心里也是那般痛。没有两情欢娱,只有一厢情愿。太子像只笼子里关久的野兽,一旦开笼,便肆意发泄自己的欲望。飞雪像个没有感觉的机器,没有回应,只有淡漠的冰冷和一味地承受。太子意犹未尽,以手支头,梳理着她顺滑的头发。头发撩开处,露出了她如雪似玉的肌肤。太子爱抚着她的香肩,进而滑入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