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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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说明

《财神》是阿里斯托芬最后的作品。故事讲述了一个普通农民,出于私人目的去找太阳神阿波罗,询问他的儿子究竟应该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因为他发现,过正义的生活会越来越穷,过不义的生活却会越来越富。阿波罗的神谕显示:出了神庙,遇到的第一个人,要紧紧地跟随他,把他带回家。克瑞穆罗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这个神谕,把他遇到的第一个瞎眼乞丐带回了家,却发现乞丐就是财神本人。

财神又瞎又穷,如何让他致富?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财神恢复视力,与正义之人永远在一起。因此,克瑞穆罗斯的私人愿望变成了公共计划,他不只是要让自己和家人有钱且正义,还要让天下所有正义的穷人都有钱,让所有赚取不义之财的有钱人都变成穷光蛋,换言之,克瑞穆罗斯要实现一种理想社会的普世财富观。

乍一听,这个愿望不仅适用于当时的雅典,也适用于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不少人梦想着一夜暴富,不少家庭梦想着摆脱贫穷,但是,克瑞穆罗斯计划的独特之处在于,没有人想着,一夜暴富的前提是持守正义,也没有家庭想着,脱贫致富的途径是劫富济贫。因此,克瑞穆罗斯的计划既激进,又保守。

要让天下所有正义的穷人都有钱,显然无法依靠人力实现,财神的出现保证了计划的实施。但是,财神也只是让有钱人的钱流入穷人家里而已,并没有让社会总财富得到增加。财神的出现,只是对社会财富进行了重新分配。

克瑞穆罗斯认为,他的愿望是对人类最好的计划,因为让财神恢复视力,帮助好人而远离坏人,让正义之财进入正义的家门,正义之人就会有钱且正义,而不义的有钱人就会失去财富,受到相应的惩罚。但是,事情的结局告诉我们,克瑞穆罗斯的愿望并没有完全达成。财神恢复视力后依然没有分辨能力,他不是让所有正义之人变富,而是让所有穷人都变富,有的穷人有钱后也过上了无所事事的懒散生活,社会秩序和伦理道德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

简言之,剧本结尾虽然让克瑞穆罗斯大获成功,实际上却证实了财神的观点:财富与正义难以兼得;同时也证明了穷神的警告:贫穷(或匮乏)才是创造社会财富的动力。

我们不能说,阿里斯托芬是要通过这个剧本说服观众甘于贫穷、守住贫穷(毕竟所有的雅典人都希望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回到以前的盛世)。其实,阿里斯托芬是想通过这个故事,引发观众思考财富与德性的问题:正义该不该得到回报?正义究竟应该依附在财富身上,还是依附在财富的拥有者身上?财富、贫穷与正义究竟有怎样的关联?这是《财神》对当时雅典观众的灵魂拷问,但对于今天的我们,依旧具有启发性。

阿里斯托芬的剧作自公演后,剧本也开始在民间流传,一直到罗马时代。据说,在尼禄和哈德良统治时期,想在地中海周围收集阿里斯托芬的剧本并非难事。日耳曼人入侵之后,西罗马帝国瓦解,阿里斯托芬的剧本随之迁入拜占庭,但此时仅有部分莎草纸残篇留下。直到公元9世纪,阿里斯托芬的作品才重现于世,出现了11个剧本的完整雏形。但由于年代久远,加之抄写员失误,同一个剧本往往会出现多种抄件,某句台词究竟应该归属哪个角色,属于同一诗行还是不同诗行,各抄件也总有差异。

据统计,阿里斯托芬流传下来的11个剧本有240多种不同的抄件,分别收藏于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其中以Ravennas和Venetus编校的本子(简称R本和V本)为善。R本依据的是最早的手抄本,可能抄写于10世纪,收集了阿里斯托芬11个剧本的各种抄件;V本依据的抄本大概抄写于11或12世纪,但仅收集了7个剧本的各种抄件。

就《财神》而言,拜占庭时期就有148种抄件,是当时最流行的剧本,且在R本和V本中数量最多。在帕力欧根王朝(Paleologan,1261-1453年)时期,但凡含有阿里斯托芬两个剧本以上的抄本,几乎都以《财神》为首,且多为三剧连排:《财神》《云》《蛙》。这代表了中世纪的口味。

此后,从现存文献来看,阿里斯托芬的11个剧本中,唯有《财神》从16世纪开始就一直备受瞩目,无论抄件还是译本,都比其他剧作更受欢迎。就译本而言,在意大利:1501年,帕尔玛(Parma)出现了《财神》的拉丁译本(三音步诗体),之后又出现了马提塔努斯(Coriolanus Martitanus)翻译的《财神》和《云》的拉丁译本。到1550年时,《财神》在意大利已经有了近10个拉丁译本。在西班牙:1530年,出现了《财神》的第一个西语本。在法国:1549年,七星社巨头之一龙萨(Pierre de Ronsard)把《财神》译成了法语。在英国:1651年,《财神》出现了第一个英译本。在德意志:1613年,斯特拉斯堡出现了《财神》的第一个德译本,但直到200年后(即1821年),才有阿里斯托芬全集的德语版面世。

可以说,《财神》一直是各个国族的宠儿,只是到了现代,大家才认为,《财神》是阿里斯托芬最不起眼的剧本:剧情不那么惊世骇俗,人物平淡无奇,风格也没了辛辣之气。

其实,理解《财神》的关键,在于理解克瑞穆罗斯计划的实质和结果。作为阿里斯托芬最后一个剧作,倘若我们只停留在旧谐剧的转型上(结构精简,故事世俗,去政治化),无疑会偏离阿里斯托芬创作谐剧的本意——教育邦民,让城邦更好。此乃谐剧之正义,也是阿里斯托芬几乎在每个剧中都要传达的信息。

本稿依据霍尔(F. W. Hall)和吉尔达特(W. M. Geldart)编订的希腊文本迻译(F. W. Hall and W. M. Geldar, Aristophanes: Aristophanes Comoediae, vol. 2,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07)。

译文主要参考了罗杰斯(B. B. Rogers)收入Leob丛书的希英对照本(Aristophanes III:with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B. B. Rogers: The Lysistrata, the Thesmophpriazusae,The Ecclesiazusae, The Plutu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5)以及奥尼尔(Eugene O’Neill)的英译本(Eugene O’Neill,Aristophanes’s Wealth. The Complete Greek Drama, vol. 2, New York: Random House,1938)。

部分注释参考了近年来最受推崇的佐默施泰因(A. H. Sommerstein)的笺注本(A. H. Sommerstein: Aristophanes’ Wealth, Warminster: Aris& Phillips, 2001)。

部分疏解参考了施特劳斯的《苏格拉底与阿里斯托芬》(李小均译,华夏出版社,2011)。

本稿依据情节脉络,以“财神得到医治”为转折,对十个场次的内容做了大致划分(五个部分),并在每个场次中给出小节标题,以便呈现剧作的结构和纲领。本稿体例和行码依据霍尔和吉尔达特的牛津编本,原文既是对话,也是诗行,之所以出现阶梯形排列,是因为说话人发生了转换但音步未断。

黄薇薇

20208

于御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