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明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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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政治妥协

“别跪在这里丢人现眼,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关晨晖,你领着京卫回去,今日之事就当作一场正常出勤!”

崔景荣熟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套流程,用的是“丢人现眼”这种形容词,就意味着把这场事端定性为小打小闹。

同时京卫前来兵部不是为了平叛,仅仅是一场出勤罢了。

“末将遵命。”

此刻关晨晖同样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并不想同室操戈,更不想得罪上官去抗命。

现在崔景荣让自己率领京卫离去,相当于脱离苦海不用再左右为难。

“满桂,你乃骁勇战将,当年承蒙王大冢宰(吏部尚书王象乾)提携,从潮河川守备一路升至喜峰口参将,按理说应当知晓轻重,怎么做出此种有勇无谋之事?”

“你现在率人回去,静候发落吧。”

崔景荣言语中充斥着一股失望。

要知道满桂虽然是蒙古人,但他对大明忠心耿耿,并且极其骁勇善战,上官下达任何军令都坚定不移的执行,哪怕到死都是如此。

现在看来勇猛是勇猛,脑子却不太好使,只能算个将才而不是帅才,难堪大用。

另外满桂率人围堵兵部衙门讨饷,这件事情必须惩治以儆效尤,否则以后大明卫所哪里欠饷就来兵部闹事,那还成何体统?

“是,大司马。”

满桂面对盛怒的崔景荣不敢多言,抱拳行礼之后就号召着部下先行离去。

不过只要大司马没把此事往叛乱上面靠,那么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总算没有发生最坏的后果。

随着各路兵马纷纷离去,现场仅剩下兵部人员,崔景荣脸色阴沉无比的对着彭荣南跟魏林楚说道:“你俩随我前去值房。”

“是,大司马。”

两人同样低着头不敢多言,默默跟在崔景荣身后朝值房走去。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本来噤若寒蝉的现场众人,此刻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大司马会如何严惩两人,该不会直接革职吧?”

“彭员外郎有些难说,魏监生应该没事吧,毕竟他阻拦事情闹大有功,大司马是赞同他的做法。”

“那他还有胁迫顶撞上官之举,大司马能容忍如此放肆?”

“不得不说魏监生确实挺有种,前面剑拔弩张的局势他敢挺身而出,有股书生意气的味道了。”

很多时候人的风评是会变的,之前兵部吏员看待魏林楚,更多是把视为表里不一的关系户,内心充斥着羡慕跟鄙夷的双重情绪。

现在魏林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身上有着属于文人的气节跟风骨,硬生生面对强权半步不退!

相比较同僚吏员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态,姜志平跟钱中清两人就更多是忧心忡忡。

十来日的朝夕相处下来,他们极其认同跟倾佩魏林楚,这里不单单指学识文采,还有魏林楚展现出来的勤奋认真等人格魅力,绝对是值得深交的君子。

魏林楚目前还处于历事阶段,要是因此事被评为下等的话,他将即刻停职退回国子监,再严重点说不定还会革除学籍,无法参加明年的顺天府乡试。

这段时间魏林楚有多努力,姜志平等人是看在眼中,查账完成之后稍有空闲时间,他都会去钻研四书五经备战明年乡试。

要是因此耽误了功名前程,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兵部尚书值房内,崔景荣走进去便大发雷霆道:“彭荣南,你在兵部任职十余年,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年轻后生,叛乱这种罪名是能随便扣的吗?”

“今日要是本官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命京卫把喜峰口边军全部斩杀于此?”

面对崔景荣的责任,这下彭荣南脸色惨白,哪怕寒冷冬日额头上都布满密密麻麻汗珠。

当愤怒跟傲慢的情绪消褪,理智逐渐占据上风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下令有多么冲动跟荒唐。就算真把满桂等边军给剿灭了,京师兵部衙门重地发生如此大规模屠杀事件,自己到最后绝对是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影响仕途跟颜面那么简单,说不定得锒铛入狱!

“下官知错。”

彭荣南战战兢兢的向崔景荣认错,就差眼泪没有流下来。

“现在知错晚了!”

“你先停职回家候着吧,等年后兵部上官齐聚,再来追责问罪!”

“是,下官谨遵大司马责罚。”

面对兵部尚书崔景荣的威严,彭荣南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不敢辩驳分毫。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

“下官告退。”

彭荣南拱手退了值房,只是在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脚一软整个人差点摔倒。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将会如何了。

随着彭荣南退出去,值房内就只剩下魏林楚跟崔景荣两人。

“魏林楚,今日这件事你虽有顶撞上官之举,但念在你平息事态心切,本官就暂且不行追究,切记以后经谨言慎行不可再犯。”

“大司马教诲,晚辈谨记。”

“嗯。”

崔景荣点了点头,魏林楚还算是比较懂规矩,能压制住自己的少年意气。

“另外本官恰好听到了你说彭员外郎贪墨之事,时间、地点、银钱数量皆条条分明。”

“魏林楚,你真查清楚了粮储司账目?”

杨涟曾经向崔景荣禀告过,蓟镇喜峰口欠饷问题交由魏林楚处理,并且已经前往粮储司查账。

说实话,当时崔景荣对魏林楚的能力并不信任,更多是看在杨涟的面子上默许。单从今日两人对话表现上来看,貌似不仅把喜峰口账目给查清楚了,还查出来更多东西。

“回大司马,晚辈确实查清楚了喜峰口账目。”

对此魏林楚没有丝毫隐瞒,他本来就跟姜志平等人担忧,这件事情捅出去按照杨涟目前的官衔身份压不住,恐怕到时候会牵扯到自己这几个查账的人。

现在崔景荣主动提及,那就刚好顺水推舟让他插手此事。

要知道崔景荣乃万历十一年进士,朝中资历地位颇高,并且在兵部、吏部皆担任过要职,算得上大明朝廷中枢排上号的实权大佬。

王化贞背后牵扯到叶向高、张鹤鸣,乃至于东林党等人,只有崔景荣有这个实力跟资格去处理此事。

“那好,这笔军饷到底是谁贪墨了?”

“户部、兵部、蓟镇总兵府层层剥削皆有参与,不过源头出在户部主事王化贞身上。”

王化贞?

听到这个名字崔景荣神情出现了细不可闻的变化,别看王化贞仅是个户部六品主事官,事实上却在官场的名声十分响亮,毕竟他乃当朝内阁首辅叶向高的亲传弟子。

另外王化贞长袖善舞,与朝中东林党众人关系同样火热,就连兵部左侍郎张鹤鸣都与他成了忘年交,还不止一次在崔景荣面前提及过。

更重要一点,朝廷准备在天启元年大肆启用东林党人,王化贞已经拟定右迁通政司右参议一职,官场前途一片光明。

现在要是爆出他贪墨军饷,恐怕会牵扯众多。

“王主事他贪腐数额跟手段很猖獗吗?”

“贪墨数量不少,但是他主要用漂没的名义化整为零,手段可谓是极其隐蔽。”

“若不是晚辈采用新式记账法,把户部下发的军饷数量全部盘查一遍,发现各地相加与整数对不上,否则还发现不了王化贞的破绽。”

听到魏林楚这句回答,崔景荣反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林楚啊,漂没这种情况属于惯例,不一定就是王主事贪墨,有些事情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明朝漂没问题确实是属于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简单来说送往边关的军饷、粮草、军械等物资,从户部账本上支出的那一刻起,首先打个八折。

紧接着各级文官层层克扣剥削,对外就是声称“损耗”,真正到边军手中能打个六折就不错了,明末崇祯年间更是夸张到打四折。

魏林楚官场经验是不深,可他人不傻,这种拿漂没来脱罪的暗示话语他能听懂。

只是魏林楚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崔景荣要帮王化贞遮掩,要知道史书上这两人并无太大关联。

“大司马,可王主事那边漂没的有些过多了,现在蓟镇喜峰口将士们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境地,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得补上,否则定会出更大的乱子。”

哪怕明知道崔景荣话语中的暗示,魏林楚依旧咬牙硬顶了出去。

原因无他,魏林楚答应过满桂,他会竭尽自己所能,为蓟镇边军拿到他们应得的饷银!

面对魏林楚固执的话语,崔景荣内心情绪此刻有些复杂,谁曾经没有年少热血过,他很欣赏魏林楚这种意气风发追求正义的少年感。

但官场会消磨很多东西,包括热血、正义、乃至于良知。

崔景荣无法指责魏林楚的想法是错的,可他深知这件事情没办法查下去,里面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王化贞一人,还有背后一个庞大的集团。

亦或者说就算王化贞遭受处罚,换上下一个户部主事说不定更贪,诸如漂没这样的潜规则已经成为官场定律。

想到这些,崔景荣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林楚啊,你还年轻,不懂得政治并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斗争,相反它在很多时候是需要妥协的。”

“账目问题本官会告知王主事,他得知后定会想办法把蓟镇将士们的欠饷给补上。如果此事一旦捅破闹大,换作另一个人来处理的话,满桂他们可能就永远拿不到这笔欠饷了。”

“你能想明白其中缘由吗?”

说罢,崔景荣回头望向魏林楚。

崔景荣现在不是在教训魏林楚,相反是用自己的人生经验给他上一课,以后想要在官场顺顺当当的走下去,必须要明白这些道理。

面对这句反问,魏林楚沉默了。

其实他能听懂崔景荣的意思,账本就相当于把柄,王化贞为了避免事情闹大,定会想办法补齐欠饷安抚喜峰口将士。

相反要是王化贞问罪,接手此事的官员与满桂等人并无因果关系,他才不会关心这群将士们的死活,彭荣南那副傲慢轻蔑的模样,才是目前大多数文官的现状。

政治,并不是一门你死我活的斗争,而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晚辈明白。”

看到魏林楚沉默许久之后才给出回答,崔景荣相信他是真的想明白其中利弊权衡。

只见崔景荣靠了过来,把手搭在魏林楚肩膀上嘱咐道:“林楚,你确实天资聪慧有过人之处,但很多时候还没有学会明哲保身,这点在官场上很重要。”

“回去吧,满桂之事我会处理好。”

这算是崔景荣给予魏林楚的补偿跟承诺,他要是坚持搅和进来的话,可能就真无法脱身。

“晚辈谢大司马厚爱。”

魏林楚拱手致谢一声,他清楚这是崔景荣对自己的保护。

对于一名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而言,能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相当不容易,毕竟魏林楚的身份与他有天壤之别。

“嗯。”

崔景荣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笑容,此子确实聪明。

“晚辈告退。”

魏林楚拱手退出崔景荣值房,刚出门就看见姜志平跟钱中清两人站在远处等候。

见到魏林楚出来,两人立马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道:“林楚,大司马没有责罚你吧?”

“没有。”

“那就好。”

听到这句回答,姜志平两人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姜兄、钱兄,你们到时候把账目直接呈递给大司马吧,一切事宜他会处理好。”

魏林楚补充了一句。

“那户部王主事贪墨该如何处置,喜峰口将士们欠饷大司马有说什么吗?”

钱中清接连追问了一句,他仅比魏林楚大上几岁,还没有完全被官场磨平棱角,面对不公同样还有着一股书生意气。

“欠饷之事会补发。”

“至于王化贞没有处置,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没有处置?

听到魏林楚的回答,钱中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证据都已经摆在眼前,为何会这样。

“挺好,至少边军将士们能过好这个年。”

旁边的姜志平瞬间就明白了背后意图,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姜兄,钱兄,时间不早先回去吧。”

“在下提前祝一声新年快乐。”

魏林楚拱手挤出一抹笑容,今日之事让他学到了许多。

“新年快乐。”

姜志平跟钱中清拱手还礼,三人心境此时都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