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琉璃盏碎见青天

第一幕竹影摇心

青峰寺的晨钟穿透薄雾，小沙弥慧觉捧着半旧的《金刚经》跪在石阶前。经卷上洇着几滴晨露，倒映着少年发红的眼角。

“为何总在卯时三刻诵经？“竹杖点地的声响惊起檐角铜铃，老禅师广济踏着满阶碎玉般的竹影而来。青石板上昨夜雨痕未干，蜿蜒如未拭的泪迹。

慧觉慌忙合掌：“弟子...弟子读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忽想起山下卖豆腐的刘施主。“他的手指绞紧僧袍，“前日见他被奸商诓骗，分明捧着十足真心的银钱，却换了发霉的黄豆。“

第二幕碎玉惊潭

老僧忽然解下腰间琉璃盏。那盏是西域贡品，薄如蝉翼的胎体里流转着七彩虹光。“且看。“话音未落，琉璃盏已坠入放生池。碎玉声惊得锦鲤摆尾，水面泛起千万个太阳。

“师父！“慧觉探身欲捞，却被竹杖拦住。老僧拾起最大残片，锋利的断口映出少年惊愕的面容：“你看这碎片，可还执着于'琉璃盏该当盛甘露'的宿命？“

池面碎金荡漾，十七块残片各自映着不同的云天。有片碎玉恰好托住飘落的竹叶，倒成了天然的茶船。

第三幕落叶浮舟

暮色染红放生池时，慧觉仍在凝视那堆碎玉。老僧拄杖立于溪畔，看片片竹叶逐水而去。“当年达摩渡江，凭的可是完整无缺的芦苇？“

少年怔怔望着打旋的落叶：“弟子愚钝，只知完整的叶子方能浮水。“

“且看那片残叶。“老僧指向半卷的枯黄，叶脉断裂处恰成小舟模样，“昨日暴雨摧折的银杏叶，此刻倒成了蝼蚁的方舟。“

晚风掠过竹林，无数新落的竹叶扑入溪流。有的被漩涡吞噬，有的载着露珠继续漂流，月光在每片残叶上绣出不同的银纹。

第四幕星砂问道

子夜的钟声里，慧觉跪坐观星台。银河倾泻如瀑，老僧将星砂洒在琉璃碎片上，碎玉顿时化作满地星辰。

“师父，真心若似这星砂...“

“星砂入眼则泪，入药则明。“老僧拈起砂砾，“三年前吐蕃商人以百金求购星砂炼丹，老衲却用它补了漏雨的佛龛。“

东方渐白时，最大那块碎玉映出启明星。慧觉忽然发现，残缺的弧面竟将星辰折射成莲花形状。

第五幕雾散云开

五更天的晨雾中，慧觉抱着新糊的竹纸奔向后山。昨夜暴雨摧折的老松横卧溪上，树皮间渗出琥珀色的松脂。

“师父！松脂裹住了碎琉璃！“少年气喘吁吁摊开掌心，晨曦穿透凝固的树脂，将七彩光斑投射在经幡上。碎玉不再锋利，倒像封存了星光的琥珀。

老僧以杖击地，惊起满山宿鸟：“可知当年佛陀割肉喂鹰，那鹰可曾道谢？“振翅声里，无数翎羽掠过晨光，“真心本是天上月，何劳计较倒影映在何处深潭。“

后记：

三年后的浴佛节，有富商捧着鎏金佛龛来换星砂。已成为知客僧的慧觉含笑递过竹筒：“檀越且看这筒身裂纹。“阳光透过竹隙，在青砖地上写就完整的《心经》。残竹筒里，当年碎玉正映着来客惊悟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