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刺青噬心
萧云舟是被皮肤上的灼痛惊醒的。他仰面躺在祠堂天井的青砖地上，暴雨砸在脸上带着青铜锈的苦味。左手掌心的饕餮刺青正在蠕动，獠牙状的纹路每隔三息便收缩一次，将皮肤下的血管勒出蚯蚓状的凸起。昨夜崩毁的地窖入口处，八根青铜椽木破土而出，交错成獠牙形状的门洞，缝隙间垂落着黏连胎膜的脐带。
祠堂正厅传来木鱼敲击声，节奏却比寻常快了三倍。萧云舟踉跄着扶住龟裂的廊柱，发现厅内供奉的七十二盏长明灯全部变成了青铜质地，灯油里浮着米粒大的婴儿牙齿。神龛上的祖宗牌位倒悬而立，鎏金姓名被铜锈覆盖，最上方那块高祖萧镇海的牌位正在渗血，血珠沿着倒写的名讳流成“骨血反噬”四个字。
“醒得比预想早。”门槛处传来玉器相击的脆响。穿绛色道袍的老妪拄着人骨杖迈进天井，杖头悬挂的九宫盘里嵌着七枚青铜眼珠——正是守窖人那对刻满符咒的眼球。她的耳垂坠着枚胎盘玉雕，表面血管纹路与萧云舟掌心的饕餮刺青如出一辙。
萧云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饕餮刺青突然咬破掌心，钻出三寸长的青铜尖刺直取老妪咽喉。对方却用骨杖轻敲地面，天井四角的排水孔突然喷出青绿色火焰，火舌舔舐过的雨幕竟凝固成青铜薄片，将尖刺挡在半空。
“二十年前你娘偷走通幽骨，就该料到有今日。”老妪的指甲划过人骨杖，刮下的骨粉在空中凝成七星阵，“你以为换命咒能瞒过饕餮？萧家女子的子宫早被凶兽烙了印，生出来的都是祭品。”
祠堂房梁突然传来悬棺碰撞声。萧云舟抬头看见七口新棺取代了原先的悬棺，每口棺材都裹着层半透明的胎膜，里面蜷缩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年尸体。最东侧那具尸体突然睁眼，瞳孔是两团旋转的青铜漩涡——与棺中鳞片婴儿如出一辙。
老妪抛出的九宫盘在空中炸开，七枚青铜眼珠分别嵌入悬棺。当最后一枚眼珠归位时，萧云舟掌心的饕餮刺青突然暴涨，纹路顺着小臂蔓延成锁链状，将他拽向中央悬棺。棺盖自动掀开的刹那，他看见里面铺着件染血的产婆围裙，围裙口袋露出半截焦黑的《接生簿》。
“丁卯年冬月初七，双生子甲为饕餮所噬，产妇萧林氏盗通幽骨......”泛黄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但末尾的朱砂批注清晰可见：“逆天改命者，当受骨蚀之刑”。萧云舟的指腹刚触到“刑”字，棺底突然翻出布满倒刺的青铜网，将他半个身子兜在其中。
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钉。老妪在钉雨中漫步，胎盘玉雕迸发的血光将坠落的铜钉熔成液态。“当年你娘剖腹取出的死胎本该喂给饕餮，她却用通幽骨把凶兽的牙印烙在你身上。”她突然扯开道袍前襟，干瘪的腹部爬满青铜色妊娠纹，“看看真正的祭品该是什么模样！”
萧云舟的胃部翻腾起来。老妪的肚皮上凸起婴儿手掌状的鼓包，七个青铜脐带口在皮肤表面开合，每个脐眼都连着根暗红色血管，另一端通向悬棺中的尸体。当最西侧的脐带口吐出枚带血的棺材钉时，他的后颈胎记突然爆开，钻出截两寸长的青铜獠牙。
悬棺中的尸体开始同步抽搐。萧云舟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被无形的丝线操控，掌心饕餮刺青不受控制地拍向棺内的《接生簿》。血珠渗入纸页的刹那，祠堂地面浮现出巨大的产道图腾，七十二盏青铜灯齐齐转向他，灯油里的婴儿牙齿发出啼哭般的嗡鸣。
“多完美的替身傀儡。”老妪用棺材钉划破手腕，血水在空中凝成接生婆的剪脐刀，“当年你娘用通幽骨换命，今日我便用这七具养了二十年的尸傀，把你和饕餮的契约转嫁给......”
萧云舟突然咬碎舌尖，混着通幽骨碎片的血水喷在青铜网上。当血珠触及棺中《接生簿》时，泛黄的纸页突然燃起幽绿色火焰，火舌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她将半截通幽骨塞进婴儿襁褓，腹部剖开的伤口里竟爬出条青铜色脐带，另一端没入祠堂地底。
老妪的咒骂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炸裂，灯油里的婴儿牙齿飞射而出，嵌入悬棺表面形成《产经》符文。萧云舟趁机扯断青铜网，掌心的饕餮刺青突然张开巨口，将坠落的青铜钉雨吞噬殆尽。
房梁悬棺接连爆裂，七具尸体坠入产道图腾。当第一具尸体触碰图腾中心的阴阳鱼时，萧云舟后颈的青铜獠牙突然脱落，在空中化作饕餮形状的钥匙，精准插入老妪腹部的脐带口。凄厉的惨叫声中，七根连接尸傀的脐带尽数崩断，老妪干瘪的身躯像破口袋般瘫软在地。
祠堂地底传来饕餮的咆哮，震得瓦片簌簌坠落。萧云舟扑到老妪跟前，发现她的皮肤正迅速青铜化，咽喉处凸起枚玉佩形状的硬块。用饕餮钥匙划开皮肉，挖出的竟是半枚雕着并蒂莲的银脚环——与母亲陪葬的那只正好成对。
“原来是你......”萧云舟攥着脚环的手背青筋暴起。二十年前母亲临盆当夜，正是这个作为陪嫁丫鬟的远房表姨偷换了镇魂香，导致产房结界失效。棺中《接生簿》的幽火突然大盛，映出老妪脖颈后浮现的蝶形胎记——与死胎一模一样的印记。
垂死的老妪突然抓住饕餮钥匙，青铜化的五指生生将其按进萧云舟心口。“你以为赢的是自己？”她溃散的瞳孔映出房梁上垂落的血胎，“真正的饕餮宿主......从来都是......”
话未说完，她的头颅突然被青铜丝线勒断。萧云舟翻身滚开，看见地底钻出个浑身裹满胎膜的侏儒，手中操控的青铜丝线正连接着七具尸傀。那侏儒的脸被青铜面具覆盖，但耳垂的缺口形状与父亲生前戴的玉珏完全吻合。
暴雨中的祠堂突然陷入死寂。萧云舟掌心的饕餮刺青停止蠕动，转而发出婴儿吮吸般的声响。侏儒抬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半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中年面孔——正是族谱记载中早逝的三叔萧镇河。但更骇人的是，面具内侧粘着张新鲜的人皮，皮相竟与血池幻境里的道袍女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