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萧清衍如同融入夜色的墨迹
萧清衍如同融入夜色的墨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楚楚一人，站在空旷死寂的文渊阁中，心脏仍在狂跳，指尖冰凉。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记录着惊天秘密的卷宗，又抬头望向七王爷消失的方向，脑海中一片混乱。
保护好自己，有时候，活着比真相更重要。
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一丝关怀？楚楚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迅速将那份做了手脚的卷宗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确保看起来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仅要面对来自外部的敌人，还要提防着可能存在的、来自内部的审视。
那个被萧清衍藏起来的尸体，像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她此地的危险。她不敢多留，迅速整理好桌面，吹熄了灯火，摸黑离开了文渊阁。回到被安排的、位于文渊阁侧后方的一个小小的耳房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楚楚依旧每日准时前往文渊阁，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旧档之中。她遵循着萧清衍的建议，没有再刻意去触碰那份盐运文书，而是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看似无关的卷宗里。她装作懵懂无知、只是机械地整理和抄录，但暗地里，她却以惊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将那些看似零散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悄悄拼凑。
她发现，十几年前江南盐税的异常，并非孤例。在同一时期，漕运、边防军械采买、甚至宫廷采办等多个领域，都存在着类似的、极其微小但累计起来数额惊人的账目误差。这些误差的时间点，往往与某些官员的升迁、调动，或是某些天灾人祸的发生有着诡异的对应。一张无形的、巨大的贪腐网络，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其牵涉之广、层级之高，让她不寒而栗。这绝非仅仅是户部侍郎周大人一人能够操控的！
而在这压抑的工作和无处不在的监视她能感觉到暗中总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中，唯一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的，是那本被她放在枕边的诗集。每当夜深人静，她会借着微弱的月光，指尖轻轻拂过那清隽的字迹，感受那残留的淡淡檀香。那枚被她小心收起的茉莉花瓣，偶尔也会被她拿出来，放在鼻尖轻嗅，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虚幻的勇气和暖意。
她不知道萧清衍那晚之后去了哪里，也没有再收到他任何明确的讯息。但有一次，她在整理一批关于皇家园林修缮的旧图纸时，无意中发现一张夹在其中的、画着几笔写意墨竹的书签。那墨竹的画风，与诗集封底的图案如出一辙，清雅脱俗，风骨傲然。书签的背面，没有任何字迹，只在竹叶的脉络间，用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墨点，点出了三个微小的星点，似乎指向了北方？
北方？楚楚心中一动。文渊阁的北面，存放的是兵部和内务府的档案？他是在暗示她去查那些地方吗？
这个发现让楚楚的心跳加快。他还在关注着她！他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在引导她，或者说，在利用她去触碰更核心的秘密！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混合着危险和一丝微妙甜意的战栗。他就像影子，无声无息，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扰乱她的心绪，也左右着她的方向。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她警惕，却又因为那一点点特殊对待而生出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带着这份揣测和七王爷的指引，楚楚开始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转向兵部和内务府的旧档。果然，在查阅一批关于边关军需粮草调拨的记录时，她再次发现了与江南盐税异常同期发生的、数额巨大的亏空！而且，其中几笔最大数额的亏空，都指向了由大皇子一派掌握的、驻扎北疆的军队！
贪墨盐税，勾结漕运，虚报采买这一切的钱，最终流向了哪里？答案似乎昭然若揭豢养私兵，扩充势力！
这个发现如同晴天霹雳，让楚楚几乎无法呼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了，这是在动摇国本！是足以引发兵变的弥天大罪！难怪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人灭口！
她必须立刻将这个发现，不！萧清衍警告过她！她不能冲动！她死死攥住那份卷宗，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因为自身的安危，而是因为这个秘密实在太过庞大，足以将无数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卷宗放回原处，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就在这时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浓烟，从殿阁的另一头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尖锐的呼喊声划破了文渊阁的寂静！
楚楚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存放旧档的书架之间，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迅速弥漫开来！
又来了！他们又动手了！而且这次更加狠毒，是想用一场大火将所有证据，连同她这个证”，一起烧成灰烬！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就想抱着刚刚发现的那份关键卷宗逃跑，但理智告诉她不行！现在拿着它跑出去，目标太大，必死无疑！而且，这场火，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些兵部档案来的！
快！快救火！外面传来了侍卫和太监们慌乱的呼喊声和脚步声。
楚楚咬紧牙关，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她飞快地将那份关键卷宗塞回原处，然后抓起旁边几份看似无关紧要、却同样有些年头的普通宫廷起居注，胡乱抱在怀里，朝着与火源相反、但靠近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故意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脸上抹上灰尘，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不堪，就像一个被大火吓坏了、只想抱着随便什么东西逃命的小宫女。
浓烟越来越大，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热浪扑面而来，炙烤着她的皮肤。她几乎要窒息，脚步也越来越踉跄。就在她快要冲出殿门的那一刻，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住。
楚楚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了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是皇帝萧煜！他竟然亲自来了！他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福安和一众侍卫，显然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动了。
陛下，楚楚的声音嘶哑，惊恐未定，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几卷起居注，走水了，好多卷宗
萧煜的目光快速扫过她怀里的东西，又看向她身后那片已经被火光吞噬的书架区域，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刚刚收到消息，说文渊阁内存放兵部档案的区域突然起火，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正好撞见林楚楚从里面逃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
奴婢在整理旧档，忽然就起火了。楚楚瑟缩了一下，将怀里的起居注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奴婢害怕，就想着能抢救几本是几本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宫女，慌乱中随便抱几本书逃出来，再正常不过。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火势蔓延的方向，那里正是存放着涉及北疆军需的关键档案区域！这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又是谁放的？是为了销毁证据，还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到楚楚那张沾满烟灰、惊魂未定的小脸上，她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看起来与寻常宫女无异。但不知为何，萧煜心中却升起一种更加强烈的直觉，这个女人，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这场火，恐怕和她脱不了干系！不是她放的，就是冲着她来的！
福安！萧煜收回揽着楚楚的手，声音冷冽，传朕旨意，封锁文渊阁，彻查起火原因！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另，将林楚楚带回承明殿偏殿，严加看管！
又回去了！楚楚的心猛地一沉。但这一次，她没有感到绝望，反而有一丝诡异的安心。至少，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想再动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被侍卫带走的那一刻，楚楚的目光与萧煜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她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疑虑、探究，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她知道，皇帝开始真正将她视为一枚有价值、但也极度危险的棋子了。而她自己，也在这场大火中，被迫将自己推向了更接近权力中心、也更接近死亡深渊的位置。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部分证据，却也让皇帝的疑心更重，让幕后黑手的马脚逐渐暴露。楚楚的命运，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那位神秘的七王爷，他又会在这场新的变故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悬念迭起，让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