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击

夜凉如水，静思苑的柴房四壁透风。楚楚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取那白玉瓷瓶里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后背的伤口上。清凉的触感缓解了灼痛，药膏中蕴含的珍贵成分（她能辨认出其中几味是疗伤圣品）让她心中的疑云更浓。

这绝非普通宫女能得到的药物。

是七王爷萧清衍吗？

那个在慎刑司惊鸿一瞥、言语间似乎暗藏机锋的温润王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同情？是试探？还是这瓶药本身就是他棋局中的一步，一个诱饵，或者一个标记？

楚楚想不明白。她越是试图分析萧清衍的行为，就越觉得他像一口深井，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涌动，深不见底。这种未知让她本能地警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瓶药，是她眼下最需要的武器之一，她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而风暴，显然已经迫在眉睫。

第二天送饭的小太监，依旧是昨天那个。他将食盒重重放在地上，眼神躲闪，不敢与楚楚对视，匆匆就要离开。

这位公公，请留步。楚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静。

小太监脚步一顿，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干什么？咱家忙着呢！

楚楚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依然虚弱，但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小太监的心底：公公，昨日的饭菜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小太监脸色微变，强作镇定：胡说什么！内务府的饭菜都是按规矩来的，哪有什么不对劲！

是吗”楚楚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公公如此紧张，莫非是知道些什么？比如说那碗糙米饭里，加了些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靠近，目光紧锁着小太监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微表情的变化——瞳孔的收缩、喉结的滚动、手指不自觉的蜷缩。

你……你血口喷人！小太监的声音明显发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随口一问，公公何必如此激动？楚楚步步紧逼，语气却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公公也是听命行事，想来并非主谋。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一旦沾上了，主子们翻脸不认人，最后背黑锅的会是谁，公公心里应该清楚。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小太监的恐惧。他只是个底层的小人物，被柳儿和张姑姑威逼利诱，才做了手脚。如今被楚楚点破，想到事情败露后可能面临的酷刑，他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不关我的事！是柳儿！是尚服局的柳儿和张姑姑让我干的！小太监再也撑不住，脱口而出，随即又惊恐地捂住嘴。

楚楚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是她们！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楚楚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也不想追究你。我只想活下去，查明真相，为自己讨回公道。公公，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将来若是我侥幸能翻身，也定会记得公公今日的援手之恩。

心理学上的互惠原则和恐惧驱动，在此刻被楚楚运用得淋漓尽致。先是制造恐惧，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再抛出橄榄枝，给予对方一个将功补过、摆脱恐惧的机会。

小太监犹豫不定，冷汗涔涔。帮她？万一被柳儿她们知道了，可不帮她，看她这眼神和手段，也不是个善茬，万一她真翻身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小太监颤声问道。

楚楚从怀里其实是藏在破旧的床铺缝隙里摸出一块小小的、边缘锋利的碎瓷片，这是她之前悄悄收集的，以备不时之需。她又撕下囚衣内衬相对干净的一角布条。

我需要一支笔，一点墨，还有帮我将一样东西，悄悄送到浣衣局一个叫小翠的宫女手里。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为人还算可靠。楚楚压低声音，事成之后，这块碎瓷片或许能帮你解决一些小麻烦。

小太监看着那块闪着寒光的瓷片，又看看楚楚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最终咬了咬牙：好，我帮你！但你可千万不能食言

***

当天深夜，楚楚借着微弱的月光，用小太监偷偷送来的笔墨，在那块布条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然后将其仔细叠好。

她写的内容很简单，指示小翠去城中某家当铺，留意赎回一支柳儿的银簪，并尽可能打探清楚当簪人的信息和赎回者的身份。她还暗示，此事关乎人命，若能办妥，将来必有厚报。

做完这一切，楚楚将布条交给再次前来假装送东西的小太监。看着小太监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楚楚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是她反击的第一步，虽然微小，但至关重要。她需要外界的信息，需要一个能帮她跑腿的人。

她再次看向床头那瓶神秘的金疮药，心中的疑惑更甚。七王爷他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瓶药，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他早已洞悉一切，甚至连她会利用那个小太监传递消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深宫，这棋局，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了。

而柳儿和张姑姑，在发现下毒不成后，又会使出什么更狠毒的手段？她们的耐心，恐怕已经不多了。

静思苑的夜晚，寒风呼啸，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楚楚握紧了拳头，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