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朱雀街前开科场
武德元年腊月廿三,长安朱雀大街的积雪还没化,苏寒的牛车就碾着碎冰进了城。车辕上新挂了块三尺高的木牌,用红漆写着“长安译经馆”,旁边小楷标注着阿拉伯数字“17”——这是他按坊市编号给新机构定的门牌,在白雪映照下格外醒目。
“先生,国子监的老学究们在门口堵了三天了。”赶车的老胡缩着脖子,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冰花,“说咱们的译经馆不拜孔子,反倒教什么‘十进制算法’,是数典忘祖。”
苏寒掀开棉帘,只见译经馆门口围了十几个穿宽袖儒袍的老者,手中举着写满“礼崩乐坏”的木牌。他跳下牛车,故意把腰间的算筹晃得哗哗响:“列位先生可是来论道的?正好,我这儿有从河湟谷地运来的吐蕃名茶,边喝边聊。”
译经馆内,火盆烧得噼啪作响。苏寒从袖中取出改良后的藤皮纸——比传统麻纸更坚韧,适合印制典籍——上面用阿拉伯数字标着“《论语》卷一・学而第一・1-10章”。为首的老学究瞥见,拍案而起:“竖子竟敢用胡人之数玷污圣人经典!”
“非也非也。”苏寒笑着递过一本《算学启蒙简册》,里面画着用阿拉伯数字演示的“鸡兔同笼”算题,“孔子曰‘因材施教’,如今商队要用数字记账,匠人要用数字下料,百姓要用数字分粮,难道圣人会反对子弟学这‘经世致用’之术?”他指向窗外,几个孩童正用树枝在雪地画“1+1=2”,“再说了,数字无分华夷,正如稻米不分南北,皆可饱腹。”
老学究们面面相觑,忽然看见苏寒从案头拿起块玻璃镇纸——正是用长安琉璃坊新制的透明玻璃打磨而成,阳光透过镇纸,将竹简上的文字投在墙上,清晰得能看见每根竹纤维。“这是……”有人忍不住凑近。“琉璃新制,可作‘字镜’,助学子看清典籍细节。”苏寒趁机道,“译经馆不仅译儒家经典,还译《齐民要术》《武经总要》,凡来学习者,无论贵贱,都能领一支狼毫、半张藤皮纸。”
这话像扔进沸油的水滴。次日清晨,译经馆门口排起长队,有穿短打的匠人,有挎竹篮的农户,甚至有几个粟特商队的少年。苏寒让人在门口设“报名处”,用算盘配合十进制编码登记学员:前两位代表所属坊,第三位是职业(1为农,2为工,3为商),后两位是报名顺序。一个叫王顺的泥瓦匠得了“3-2-07”的号牌,兴奋得直搓手:“俺爹要是知道咱也能跟读书先生学本事,能从棺材里笑醒!”
真正的硬仗在三天后的“算学试”。苏寒让人在朱雀街搭起高台,台上摆着十个木架,每个木架挂着写有阿拉伯数字题目的绸布:“某商队运盐,牛车三十辆,每车装盐二百斤,路遇劫匪,失盐三成,问余盐几何?”“某匠坊冶铁,日耗炭五百斤,产铁百斤,若增炭两成,产铁几何?”
门阀子弟不屑一顾,可寒门子弟却眼睛发亮。有个穿补丁衣服的少年挤到前排,盯着题目默念:“三成就是 30%,二百斤乘 0.7……”忽然抓起地上的木炭,在石板上写出“4200斤”。苏寒眼前一亮——这少年正是西市卖胡饼的李二娃,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百分比运算。
“好!”苏寒当场宣布:“凡能解此题者,可入译经馆深造,每月领五斗粟米!”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李二娃被簇拥着上台,脖子上挂着刻有“1-3-01”的银质证章——这是苏寒特意为算学优等生设计的,“1”代表第一届,“3”代表算学科,“01”是状元编号。
消息传到韦家,老太爷气得摔了茶盏:“苏寒这是要挖咱们的墙脚!以往寒门子弟想入仕,只能靠咱们举荐,现在他搞什么‘算学试’,分明是断了门阀的根基!”管家小心翼翼地递上译经馆印发的《十进制算法入门》,封面上“1到 10”的阿拉伯数字像十把利刃,“要不咱们也……”老太爷抢过书,忽然看见里面用算筹演示的“田亩分算法”,竟比自家账房先生算得还快,顿时沉默不语。
腊八节清晨,苏寒正在译经馆教学生用阿拉伯数字给《唐律疏议》编目,忽然听见外面喧哗。出去一看,几个穿着国子监校服的书生抬着块匾额,上面写着“离经叛道”四个大字。为首的书生梗着脖子道:“我等代表关中士族,抗议你等妖术惑众!”
苏寒不怒反笑:“来得正好,今日便与诸君辩一辩——何谓‘经’?”他举起一本《韩非子・五蠹》,“韩非子曰‘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如今唐军推行十进制户籍,让百姓户籍清晰、赋税公平,难道不是‘中央集权’的应有之义?”又指向正在抄写《齐民要术》的匠人,“农桑技艺、冶铁算学,皆为治国之经,为何偏要困于‘之乎者也’?”
书生们哑口无言,忽然有个白胡子老者从人群中走出,竟是隐居高士孔颖达。他盯着苏寒手中的藤皮纸,忽然道:“老夫听闻先生能改良造纸术?”苏寒点头,取出两张纸:“传统麻纸纤维粗,易破;此纸加入藤皮纤维,浸以草木灰水,纤维细而坚韧,可双面书写。”孔颖达接过细看,见纸面上竟能透出他掌心的纹路,惊叹道:“如此,典籍传抄可省半数纸张,实乃文明之幸!”
此言一出,书生们面面相觑。孔颖达转身对苏寒拱手:“老夫愿入译经馆,助先生校注典籍,但求一事——”他指向正在学算的李二娃,“能否将《周易》爻辞以数字编号,方便后学?”苏寒大喜:“正有此意!《周易》六十四卦,可按二进制编号,比如乾卦为‘111111’,坤卦为‘000000’……”
当天午后,译经馆门口的匾额被换下,换上了孔颖达亲笔题写的“算学经世馆”,旁边小字注着:“无论士农工商,皆可入内,凭才学取士。”这一举动,标志着苏寒的“科举制试验”正式落地——他将考试科目分为“算学”“农艺”“兵法”三科,每科前三甲赐银质证章,可直接面见李渊,候补官吏。
消息传到晋阳,李渊特意派快马送来贺信,信中用阿拉伯数字写着:“闻先生在长安开科,朕心甚慰。若得千余‘1-3-01’般的人才,何愁天下不定?”苏寒看着信末的朱砂印章,忽然想起《剑桥中国隋唐史》中记载的“唐代科举萌芽”,此刻他亲手播下的种子,正以十进制的方式,在关中大地生根发芽。
腊月廿八,译经馆迎来首批结业生。李二娃捧着“算学状元”的证书,上面盖着李渊的“大将军印”,激动得浑身发抖。苏寒拍着他的肩膀道:“明日随我去见大将军,你要把‘百分比算法’讲给诸位将领听——他们算粮草、算兵力,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雪不知何时停了,朱雀大街的灯笼亮了起来。苏寒站在译经馆门口,看着结业生们胸前的银质证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有个小乞儿跑过来,举着张写满数字的纸片:“先生,我学会算‘100减 30’了!”苏寒笑着摸出块芝麻胡饼:“好样的,以后每天来馆里学两个时辰,明年让你参加‘农艺科’考试,教百姓种高产粟米。”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响起,苏寒摸了摸袖中那片已经碎成三瓣的玻璃放大镜。经过半年的磨损,镜片边缘早已缺口参差,却依然能让他看清市井角落的细节:某个匠人正在用阿拉伯数字标记工具,某个商铺的价目牌上画着“20%”的折扣,某个孩童蹲在地上,用树枝认真地写着“1, 2, 3……”
他忽然明白,自己带来的不是改变历史的金手指,而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抓住未来的钥匙。当十进制编码取代了门阀的举荐帖,当算学算题胜过了空洞的经义,当藤皮纸上的文字照亮了寒门子弟的眼睛,属于苏寒的时代,才真正拉开了序幕。
长安城的冬夜,因这些闪烁的数字而温暖。苏寒望着漫天星斗,忽然觉得,每一颗星星都像他刻在算筹上的数字,看似微小,却终将汇聚成照亮整个时代的银河。而他,这个来自千年后的“播火者”,正站在朱雀大街的雪地里,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火种,在隋末的严寒中,渐渐烧成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