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脚印
夜色如墨，本该寂静的麦场此刻却灯火通明。
村民们像赶集似的，把家底儿都搬了出来。
有人扛着行军床。
有人抬着门板。
几个半大小子最会来事，找来一块破篷布，搭了个帐篷，玩得不亦乐乎。
这种体验很新奇，笼罩在大伙儿心头的恐惧都被冲淡不少，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一时间。
大人们聊天谝闲传，小孩子闹腾个不停，所有人竟然完全没有睡意。
“都消停点儿！”
村长举着旱烟杆挨个敲那些闹腾的小年轻：“当这是赶庙会呢？赶紧睡觉！”
直到月上中天，闹腾的麦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几辆警察停在麦场入口处，贾凤强和治安员们待在车里，打算将就一晚。
鼾声渐渐响起。
严罗没有睡意，他躺在防潮垫上，望着漫天碎钻般的星光发呆。
夜风拂过麦场，带来远处水库潮湿的气息。
严罗思绪纷飞，想到了严伟，想到了死去的老父亲，想到了鬼婴儿……
胡思乱想间，困意来袭，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严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冷不丁的，一股强烈的腐臭味钻进鼻腔。
像是泡胀的死老鼠，混合着下水道的味道。
严罗猛地睁眼。
身旁的老妈呼吸均匀，其他人也都睡着了，对这股熏人的恶臭浑然不觉。
“是那个味道......”
严罗使劲嗅了嗅，瞳孔猛缩，这味道俊平家、彦龙家涌出来的污水完全一样！
鬼婴儿又来了？？？
严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地坐起身，双眼变得锐利，扫视麦场周围。
吧嗒！吧嗒！
就在这时，某种不协调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
吧嗒！吧嗒！
像是脚步声。
但不是一般脚步声。
感觉像是光着脚踩在湿泥地上，所发出的声响。
严罗循声看了过去。
借着照明灯惨白的灯光，严罗看到水泥地上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就像有什么浑身湿透，但透明的东西进入麦场，正一步一步朝人群逼近。
严罗瞬间屏息，死死盯着那串靠近的脚印，忽然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鬼啊！！！”
这一嗓子如同炸雷般，在麦场上轰然炸响。
“鬼？！”
“鬼在哪儿？”
“操！大半夜的别吓人啊！老子心脏不好！”
熟睡的村民瞬间惊醒，触电般弹坐起来。
有人打翻了搪瓷缸，有人踢翻了小板凳。
贾凤强带着治安员们，从车上冲了下来。
贾凤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厉声喝道：“刚刚是谁在喊？看到什么了？”
严罗没应声，手指却死死指向那串脚印。
贾凤强、治安员、村民们顺着严罗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串脚印。
那一串脚印从黑暗的麦场边缘延伸过来，每一步都泛着诡异的水光。
“这这这......”
“鬼！是鬼！”
“一定是鬼！”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所有人的脸色顿时惨白。
贾凤强后背同样窜起一股凉气，饶是他办案多年，却从没见过这种邪门事。
没有影子，没有形体，却有一串诡异的湿脚印！
贾凤强不由想起了俊平妈崩溃后的哭诉：
俊平死的那晚，厨房里传来动静，可开灯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串湿脚印。
之后过了不久，家里发大水，俊平就死了！
两相结合，不难得出结论，这串脚印……
麦场上顿时陷入混乱，所有人惊恐无比。
而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仍在诡异地向前延伸，每一步都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眨眼间。
脚印已经来到近前，距离众人不足三米。
“退后！”
“所有人退后！”
贾凤强厉声大喝。
村民们立即后退，不敢多做停留，就像遇到了洪水猛兽，恨不得逃离这里。
贾凤强和治安员们没有退，他们不能退！
身后都是手无寸铁的村民，他们如何退？
贾凤强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腰间掏出手枪。
“站住！否则我开枪了！”贾凤强厉声喝道。
他的威胁似乎起效了，那串脚印竟真的停在了两米开外，不再向前延伸。
“停……停下了？”
“真的停下了！”
“鬼也怕枪？”
人群一阵骚动。
然而那诡异的静止，仅仅持续了短短三秒。
“噗嗤——”
最新出现的那对脚印突然爆裂开来，黑褐色的污水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
轰！
熏人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萦绕整个麦场。
“是……是俊平和彦龙家那种水！快跑啊！”
村民们顿时惊恐万状，疯狂朝着远处逃窜。
哗啦啦！
污水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漫过了脚踝，淹没了大伙的床铺、被褥。
贾凤强和治安员们站在污水中，双脚完全被污水淹没，熏的差点吐出来。
“队……队长，现在怎么办？”小王颤声问道。
贾凤强脸色变换，沉声道：“保护乡亲们！”
“是！队长！”
治安员们纷纷朝村民们追去，一个治安员指着麦场尽头唱戏的戏台喝道：
“大家快上戏台！”
“对对！”
“快上戏台！”
村长也嘶声喊道。
戏台是村里集资建的，每年过年时都会唱大戏，就在麦场旁边的荒地里。
大伙儿手忙脚乱，着急忙慌爬上戏台。
居高临下，望着麦场上不断涌出的污水。
这时的污水，已经淹没了整个麦场，淹没了所有人的床铺、被褥、帐篷……
而在污水涌出来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从污水里显现出来。
那团模糊的轮廓在水面上不断扭曲，就像有人正在撕开一层无形的薄膜。
“啵”的一声轻响！
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轮廓，彻底显现出来。
那婴儿约莫两三岁，浑身呈现出溺毙者特有的乌青色，皮肤上布满蛛网状的紫黑色血管，像是被水泡发的尸体。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
本该圆润可爱的婴儿面庞，却布满尸斑。
微微张开的嘴里，露出满口细密的獠牙。
“咯……咯咯……”
婴儿嘴巴开合，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响，像是溺死的人喉咙里积水的咕噜声。
随着它的出现，一股无比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麦场上的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那股刺骨的寒意中混杂着浓烈的腐烂尸臭味，像是三伏天死猪腐烂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