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西蜀鬼面,王八道长
刺针入颅,有肉眼难见的小虫,顺着刺针,爬进了陈圣的脑袋。
“南蛊省的天脑蛊。”阴柔男子微笑。
剧烈的疼痛从脑袋中传来,陈圣闷哼,双腿半蹲半跪,双手撑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
“这蛊虫,可啃食文脉桎梏,算是为数不多的,较为良善、并不伤天害理的破文脉法,咱家废了好大力气才给你寻来。”
缓了缓,阴柔男子凝视着疼的浑身抽搐的陈圣,发出刺耳笑声:
“当然,此玄妙之虫,也可啃食人脑,钻颅食髓......咱家可用你,也可杀你,该这么做,你心里当有数的。”
“唔,你在京城的名气不小,难免有认识你的人,汉王世子就罢了,可不能让别人再认出你来,免得坏了七日后的事儿。”
一张西蜀蜀剧中,常见的蓝色恶鬼面具,掉在身前。
“这几天,就戴着面具吧。”
陈圣不答,只是忍着钻颅之苦。
许久,等痛楚减轻,他抬起头时,阴柔男子已消失不见,只有几缕雾气,飘散在空中。
大汗淋漓。
“这是逼迫我一定要马踏昭觉寺。”陈圣自语,大口喘息,瘫坐在地上,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马踏昭觉寺,的确够威风,够神气,但后果呢?
不得而知。
若真如阴柔男子所说,全是好处没有坏处,他至于给自己种下这么一只毒蛊么?
危机感攥紧陈圣的心脏,此刻再退,是毒蛊噬脑——脑子都被啃掉,断头不死恐怕也救不了自己!
若不退而进,法会那天振臂高呼,百骑红衣踏山寺,事后......
结果未知,但恐怕不会太好。
陈圣心思百转千回,对当下的局势有了模糊的判断。
“大庆朝廷,既想真正收服西蜀,打掉孟氏,又不敢逼迫孟氏太过,否则,何必让内行司的人来搞些小动作?”
“内行司......”
休息了许久,陈圣爬起身,关上窗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默念真武咒,平复心绪。
屋子里的焚香味,彻底散去,阴柔男子大抵此时才真走了。
“素袍上绣着三条红线,是内行司的行走大太监。”
陈圣猛然侧目,说话的是本该昏睡不起的诸葛灵槐。
少女不知何时已然从床榻上坐起了身,脸上又哪里有半点困倦、疲惫的模样?
“你.....一直没睡?”
“本来睡了。”诸葛灵槐摇头道:“那位内行司的行走大太监给我撒下瞌睡粉时,我反而醒了,之后一直在装睡。”
陈圣并没有追问少女为何能抗住那所谓的瞌睡丸,而是沉默片刻后,这才问道:
“你很了解内行司?”
“我很了解大庆朝廷。”诸葛灵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小脑袋放在膝盖上:
“内行司的行走大太监,负责行走在外,一般都是【封炉】层面的高人。”
“封炉?”陈圣问。
少女答道:
“千日新生后,便是点燃命火,点燃命火者一身力气未必胜过新生圆满者多少,但已能修行【奇术】。”
“命火境之后,即是封炉,这一步已算门道里的高人,奇术信手拈来,甚至可以修行一门【异术】——譬如张师爷,再往上,才是门道大家的层面。”
陈圣心头一寒,那太监果然和张师爷处于同一个层面!
奇异妙玄仙,张师爷掌握的异术是【搬运】,那这太监呢?
朝廷的人,所学所会的不说最顶尖,也绝对属于一流行列。
且张师爷是个胆小鼠命,有很明显的弱点,
而这太监,是猴儿命。
猴类人,猴命者聪慧、灵巧,擅左右逢源,可媚上,也可御下。
半月前,陈圣听金昭烈提过一嘴,正如同只有擅潜隐又阴毒的蛇命才能进的教化使司,
唯有猴儿命这等擅长伺候人的,也才能入宫当太监,
教化使司被称为蛇司,全是太监的内行司,也就被称之为猴司。
至于锦衣卫,听金昭烈说,锦衣卫要求‘忠’,入内的都是犬命,锦衣卫便又叫做犬卫。
“你似乎卷进了一个很大的漩涡。”
诸葛灵槐轻声道:
“我没有全部信息,无法为你分析处境、找到出路......不过钻进你脑袋的天脑蛊,倒是容易解决,婆婆或者白蛇寨的大祭司,都可以替你拔除。”
“不急。”陈圣疲惫的闭上眼,道:“留着这么一只虫子,那太监才放心,他放下心来,我才有机会。”
诸葛灵槐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你心情很不好,可我不会安慰人。”
“要不,我带你逛一逛北市吧,散散心。”
“好。”
他没有问诸葛灵槐,金鸡寨的大婆婆为何让她来帮自己,也没有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只是背起长木箱,戴上了这张西蜀恶鬼面具,而后与诸葛灵槐并肩出了客屋。
………………
北市是一处由互市发展起来的小集镇,但很繁华,胜过许多县城。
只是今日,明明来了很多中原人,但路上却很寂寥,行人并不多,大多行步匆匆,
但这些匆忙的路人,往往也会忍不住侧目看向这对奇怪的组合。
一个好看的少女,一个戴着西蜀鬼面的山野蛮子。
“突如其来的红衣缇骑把很多人吓到了,街上就没什么人。”
灵槐搀着依旧很虚弱的陈圣,轻声道:
“听行走大太监的话,那些红衣骑,都是你的属下?”
“嗯。”陈圣轻轻点头:“勉强算吧,才调给我的,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还不认识我。”
“他们会认腰牌。”少女话锋一转:“要不要先去昭觉寺看看,你的朋友应该都在那儿。”
“先不急。”
陈圣看着街两旁,没什么人烟的各种店铺,问道:
“灵槐,你出过西蜀吗?”
“没呢,北市已经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东西,特别多?”
“都是婆婆教我的。”
少女微微笑着:
“从小,婆婆就教我文韬和武略,教我兵法,教我识人之术,辨才之能,教我制衡之道与天文地理,也教我天下事。”
“我从未离开过龙驿县,但我能讲出京城里的奇事,晓得南直隶的怪闻,我看过很多书,也知道这世上很多没见过的人。”
陈圣讶异侧目,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位诸葛丞相,尚是山野村夫时,未出茅庐,便已知晓天下大势。
他忍不住道:
“金鸡村的大婆婆,白蛇寨的大祭司,都不是一般人......这一村一寨,似乎很特殊。”
诸葛灵槐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的走着。
“老骗子,把卦金还给我!”
“这位小友,这卦算之道,只是讲究一个可能,哪里有百算百灵的道理?退不了,退不了。”
“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再问你一次,退不退,不退小爷砸了你的摊子!”
远处传来吵架声,陈圣伸长脖子望去,看到人群围着一处卦摊,看不太清内里的情形。
不过,算卦老骗子的声音有一些许耳熟。
“有热闹看哎?”诸葛灵槐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这时候,她才像是那么个碧玉年华的少女。
“走,瞧瞧去。”
陈圣也将烦心事暂时抛之脑后,带着诸葛灵槐朝人群里钻,凭借一手生挨硬靠的功夫,蛮横的朝前头挤着。
“山野蛮子!”有路人叫骂道。
挤进人群最前端,陈圣看见个怒气冲冲的贵公子,几个神色不善的侍卫,还有个摆卦摊的......
“王八道长?”陈圣愕然。
坐在地上耍无赖的郭君宝似有所觉,侧目看向陈圣,这张西蜀鬼面并未拦住他的视线。
“是你这小子,怎么戴着个......”
他声音猛然一止,上下打量着陈圣,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这小家伙那股子天生妙术的味道,怎么瞧不见了?
莫非,诵成真武咒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道士眼珠子一转,抬手一指陈圣:
“这是老道我的徒儿,有什么事,你和我徒儿说去吧!”
人群呼啦的让开一圈,站在原地的鬼脸草裙蛮子和素衣少女便格外显眼。
贵公子恶狠狠的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