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翡翠与翠羽
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
中有冥寂士，静啸抚清弦。放情凌霄外，嚼蕊挹飞泉。
——郭璞《游仙诗十九首》其三
翡翠，鸟名。这种鸟羽毛色彩鲜艳，雄性羽毛呈红色，名翡鸟；雌性羽毛呈绿色，名翠鸟，合称翡翠。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翡，赤羽雀也，出郁林”;“翠，青羽雀也，出郁林”。[419]杨孚《交趾异物志》云：“翠鸟，似燕，翡赤而翠青，其羽可以为饰。”[420]在中国古代文献中，翠鸟又称为鹬，《尔雅·释鸟》曰：“翠，鹬。”[421]《仓颉解诂》曰：“鹬，翠别名也。”[422]
翡翠产于南方，《说文》所谓“郁林”即郁林郡，治布山，在今广西桂平西，辖今广西大部。《逸周书·王会》云：“正南甌邓、桂国、损子、产里、百濮、九菌，请令以珠璣、瑇瑁、象齿、文犀、翠羽、菌鹤、短狗为献。”又云：“仓吾翡翠，翡翠者，所以取羽。”[423]翡翠之羽即翠羽。翡翠出交州，郁林、仓吾二郡皆在今广西，其地属交州。其实，交州包括今越南之北部，古代输入中原地区之翡翠鸟有的来自今越南之地。杨孚《交趾异物志》记载：“翠鸟先高作巢，及生子，爱之，恐堕，稍下作巢。子生毛羽，复益爱之，又更下巢也。”[424]王粲《游海赋》写会稽东南南方大海，“鸟则爰居孔鹄，翡翠鹔鹴，缤纷往来，沈浮翱翔。”[425]晋郭义恭《广志》云：“翡色赤，翠色绀，皆出交州兴古县。”[426]据说西周时南方就献翡翠。《周书》记载：“成王时，苍梧献翡翠。”[427]《汉书·南粤传》记载，汉代时尉佗献文帝“翠鸟千”“生翠四十只”。[428]司马相如《长门赋》写长门宫之冷落：“翡翠胁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429]枚乘《梁王莬园赋》写梁王的苑囿有翡翠。[430]扬雄《校猎赋》写上林苑中有“玄鸾孔雀，翡翠垂荣”。垂荣，颜师古注云：“言其毛羽有光华。”[431]东汉蔡邕《翠鸟诗》云：“庭陬有若留，绿叶含丹荣。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容形。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432]《三国志·吴书·薛综传》记载，来自交州的奇珍异物有“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等。[433] 翡翠与鹦鹉、孔雀等珍宝并列，此指鸟类。
汉代翠羽被视为珍宝之类。《汉书·西域传赞》描述西汉所获异域物产：“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蒲梢、龙文、鱼目、汗血（四种骏马名）之马充于黄门；巨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434] 东汉时内地至交阯任职的官员往往含赃纳贿获得南海的珠宝，携之以归。他们又用这种珠宝贿赂权贵，以求升迁。《汉书·江都王建传》记载刘建“遣人通越繇王、闽侯，遗以锦帛奇珍，繇王、闽侯亦遗建荃、葛、珠玑、犀甲、翠羽、蝯熊奇兽，数通使往来，约有急相助”。[435] 江都和越地的繇王、闽侯都地近南方沿海地区，故能获得大量翠羽。《后汉书·贾琮传》记载：“旧交阯土多珍产，明玑、翠羽、犀、象、瑇瑁、异香、美木之属，莫不自出。前后刺史率多无清行，上承权贵，下积私赂，财计盈给，辄复求见迁代。”[436] 其中，都把翠羽与明珠、文甲、犀角、象牙、瑇瑁并称。 《后汉书·单超传》记载：“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墯。’竞起第宅，楼观壮丽，穷极伎巧。金银罽毦，施于犬马。”[437] 说明宦官之骄奢淫佚的程度。毦，用鸟羽兽毛做成的装饰。李贤注云：“毦，以毛羽为饰。”[438] 把鸟羽兽毛与金银罽并称，极言其珍贵。
翡翠鸟的羽毛十分美丽，称为翠羽，常用为装饰，尤其是女性富贵华丽的装饰。先秦时人们就用翠羽装饰帷帐，楚辞《招魂》中有“翡帷翠帐”的句子。汉代皇室贵族喜欢用翠羽装饰各种器物。《汉书·武五子传》记载，燕刺王旦“郎中侍从者著貂羽，黄金附蝉，皆号侍中”。颜师古注引晋灼曰：“以翠羽饰冠也。”颜师古指出：“貂羽附蝉，又天子侍中之饰，王僭为之。”[439] 汉制举行祭礼时，太皇太后、皇太后入庙，“簪以瑇瑁为擿，长一尺，端为华胜，上为凤皇爵，以翡翠为毛羽，下有白珠，垂黄金镊”。[440] 司马彪《续汉书》记载：“太皇后花胜上为金凤，以翡翠为毛羽，步摇贯白珠。”[441] 东汉张衡的《西京赋》追忆西汉时平乐观置乐设宴皇帝临观的情景： “大驾幸乎平乐，张甲乙而袭翠被。”李善注《文选》云：“班固《汉书》赞曰：‘孝武造甲乙之帐，袭翠被，冯玉几。'《音义》曰：‘甲乙，帐名也。'《左氏传》曰：‘楚子翠被。’ 杜预曰：‘翠羽饰被。'”[442]《西京杂记》记载，汉成帝宠幸赵飞燕姐妹，其居昭阳殿，“壁带往往为黄金釭，含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443] 傅毅《舞赋》写舞女之美：“珠翠的砾而炤燿兮，华袿飞髾而杂纤罗。”[444] 刘騊駼《玄根赋》有“戴金翠，珥珠玑”的句子。[445] 王粲《神女赋》写神女：“戴金羽之首饰，珥昭夜之珠珰。”[446] 曹植《洛神赋》写女神宓妃：“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447] 翠羽与珍珠、金银首饰一起装扮贵族妇女的女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