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之神,从199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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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深海圆疑》

江晨的这个举动,无异于在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门口摆摊算命。

吧台另一端的几个酒客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笑和困惑。

在他们看来,这要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行为艺术家,要么就是一个彻底走投无路的傻瓜。

他知道这看起来很蠢,蠢到家了。

但这就是好莱坞的规则——或者说,是为我这种‘三无人员’准备的潜规则。

他的简历投出去只会石沉大海,更没有没有门路进入任何一个派对。

但他知道,这些大人物,这些手握项目生杀大权的人,他们会来这里。

他们不会看他的简历,但他们会看到他,看到这块牌子。

他需要的不是一份正式的面试,他只需要一个让他们注意到他的理由,哪怕只有十秒钟。

江晨无视了那些目光,腰杆挺得笔直。

他不是在乞讨,他是在用一种笨拙而倔强的方式,为自己的才华打广告。

这时,吧台的另一端走来了三个人,江晨立刻认出了为首的那位——巴瑞·莱文森。

上一世接触到他的时候,他早已功成身退。

印象中,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如果能借助他的影响力,参与他的制作,想必成名之路将会事半功倍!

他身边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走在前面,他们一坐下,其中那位西装革佩的制片助理就发现了江晨和他的“广告牌”。

“我的上帝,巴瑞,快看那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年度笑话,毫不掩饰地对莱文森说,声音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我猜这位来自……嗯,唐人街的朋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他以为这里是招洗碗工的吗?”

另一位神情焦虑的剪辑师也跟着嗤笑起来,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存在的、廉价的炒面味儿,刻薄地说道:“说不定是想找个机会给我们的鞋子抛光呢。瞧他那块牌子,写得还挺认真,可惜了,这里的地板很干净。”

他们的笑声肆无忌惮,充满了最典型、最恶毒的种族歧视。

在他们眼中,一张黄色的东方面孔,出现在这个象征着好莱坞权力的“白人俱乐部”里,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而他摆出牌子找工作的行为,更是将这种“罪过”放大到了极致,成了他们眼中最滑稽、最卑贱的小丑。

意料之中的傲慢和愚蠢。

在他们的认知里,黄种人只配待在厨房、洗衣房,或者任何他们看不见的角落。

他们无法想象,这张被他们轻视的脸庞下,装着一个能颠覆他们整个行业的灵魂。

江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像手术刀一样冰冷。

莱文森没有参与他下属的低级趣味,他只是被工作室的压力搞得心烦意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闭嘴。

然而,莱文森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他猛地将酒杯往吧台上一顿,发出的闷响让两个助理瞬间噤声。

“够了!”莱文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没有看江晨,而是死死地盯着他那两个下属:“不来再彰显你们那可悲的优越感了,蠢货们!如果你们把嘲笑一个陌生人的精力,拿出十分之一用到剪辑室里,我的电影就不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的怒火,像一把烧红的铁钳,让两个助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在接下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莱文森烦躁地对酒保汤姆抱怨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拍到了所有我想要的画面,汤姆……达斯汀的眼神,莎朗的尖叫,塞缪尔的愤怒……每一个镜头都像一颗顶级的珍珠。但我没有线,我找不到那根能把它们串起来的线!现在它们只是一盘散沙,一堆昂贵的、毫无意义的垃圾!”

巴瑞·莱文森,这个名字在1997年的好莱坞分量可不轻。

他不像斯皮尔伯格那样总是创造票房奇迹,也不像詹姆斯·卡梅隆那样是技术狂人,莱文森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总能把普通人的故事讲得特别有味道。

他不是那种一开始就拍大片的学院派,而是从嘈杂的电视台喜剧编剧干起,所以他的电影里,人物的对话总是又聪明又真实。

他特别爱拍自己的家乡巴尔的摩,用一部叫《餐馆》(Diner)的电影,把一群年轻人的闲聊和迷茫拍成了经典,一举成名。

后来,他能让罗宾·威廉姆斯在《早安,越南》(Good Morning, Vietnam)里一边搞笑一边戳中战争的痛处,更能让达斯汀·霍夫曼在《雨人》(Rain Man)里贡献了神级的表演,也为自己捧回了那座所有导演都梦寐以求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小金人。

按理说,这样一位殿堂级的人物,本该是自信满满,说一不二的。

但江晨也知道,就算是神,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他眼前的这部、让莱文森愁眉不展的科幻大片,就是这位大导演即将遭遇的“滑铁卢”。

演员阵容有达斯汀·霍夫曼和莎朗·斯通……剪辑陷入困境,素材精良但故事混乱的......

百分之百是那部《深海圆疑》。

一个天才的构思,却被拍成了一场灾难。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刚刚还在嘲笑他的助理,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

帮助他们?帮助这群自以为是、骨子里流淌着傲慢与偏见的白人?

他们甚至不配看到我的作品。

但是……

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

下定决心后,江晨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稳的、仿佛在参与一场学术研讨会的语调,对莱文森开口道:“导演,恕我冒昧。线,有时候不是用来‘串’珍珠的,而是用来‘定义’珍珠的光泽的。”

他的突然插话,让气氛瞬间凝固。

那两个助理立刻抬起头,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黄皮小子还真敢搭话?”

制片助理抢在莱文森之前,用一种傲慢的、教训人的口吻说道:“孩子,我们在谈论的是投资上亿的电影,不是你们唐人街戏班子的花绳游戏,这没你的事,闭嘴。”

江晨完全无视他,目光依旧锁定在莱文森身上,继续说道:“科波拉在剪《现代启示录》时,也面临着素材的‘战争’。他没有试图去整理那场战争,而是选择了‘沉浸’。他把剪辑机变成了一台潜水艇,载着所有观众,沉入主角威拉德上尉一个人的精神深渊。外界所有的混乱,都成了主角内心的回响。所以,要讲好一个故事,剪辑并不是为了炫技。”

他话音刚落,莱文森的眼神就变了。

他挥手制止了还想说话的助理,身体微微前倾。

那两个助理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洗碗工”,竟然能用如此精准的语言,剖析一部影史经典。

莱文森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从一个人的视角出发?”

“不,是比视角更深的东西。”江晨摇了摇头:“是他的‘现实’。如果,我是说如果,一部电影里,有一位心理学家,那么整部电影的‘现实’,就应该是他的心理防线。当他坚信科学时,画面就应该是冷静、客观、写实的。当他的防线出现裂痕时,整个世界就该随之扭曲。一声不合时宜的滴水声,一个一闪而过的、不该存在的影子,甚至字幕上一个悄然变化的单词……用无数个细节,去构建他一个人的‘真实地狱’。这样一来,所有的混乱,都会变成指向他内心崩溃的路标。”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莱文森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心理学家!主观现实!内心崩溃的路标!

这个年轻人,仿佛在他的剪辑室里装了监控!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穿了他数月来的困惑和迷茫,直达问题的核心!

“砰!”莱文森猛地一拍吧台,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们引以为傲的行业经验、他们对“黄种人”的刻板印象,在这一刻,被江晨用几句话,砸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莱文森死死地盯着江晨,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光芒,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到底是谁?!”